常家的破院子里冒出一陣陣黑煙,小樓被火湮滅,記憶吞噬殆盡,燒得只剩一具虛有其表的架子。
幾個人默不作聲地擦著地上成河的血跡。鮮血經由氧化和炙烤后變成棕黑色,只有令人作嘔的腥味還留著。
“行了。”
鮮血的肉體和身後的小樓共同化為一縷灰煙直上九霄,與雲彩相合。
常朔眼帘下落。
昨天和他去見蕭烈的人都在天上了,他們不會再開口說出他的秘密,但他依然不能安心,感覺這個世界都不再安全。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永遠在他身後,時刻準備著在他疏忽的間隙掐住他的脖子。
“少爺。”
身後過來一個人,遞上只手機。
“蕭烈招了所有和蕭家一派的人過去,怕是......”
“怕是要來弄死我?”
牙根緊咬,雙目血紅。
邊走邊說:“讓他來,看我們誰先死。”
“哥哥......”
他剛拉開車門,手臂突然頓住。
確定剛才是幻聽,可那一聲那麼真實,帶著悲戚,絕望,一邊奔跑淚水一邊飄落在空中。
和他昨晚夢到的一樣。
“嘖!”
車門狠狠合上。
推著餐車的女傭面無表情,頂著忽明忽暗的盤頭走過一條狹長的細路,手拿餐盤進了位置偏僻的房間,房間里便響起金屬的叮叮咚咚。
“小姐說讓你吃完了去前廳找她。”
對面的徐瑩正準備吃東西,聽到傭人這麼說眉心皺了一下,湯匙險些飛出去。
趙家臨時住所的前廳和蕭家的大廳不能比,當時被蕭烈抓去時徐瑩去過。因著女傭剛剛並不怎麼客氣的語氣,她睨視周圍一遍還在心裡嗤了一聲,直到高跟鞋聲慢慢湊近才重新低頭做小伏低。
“趙小姐。”
走過來的女人看著不過叄十齣頭,很難想象她有一個已經年近而立之年的兒子,而且還是那麼呼風喚雨的人物。
徐瑩臉上的皺紋堆在一起,要過去扶她。趙秋妍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移開手臂,讓她撲了個空。
兩個女人間的氣氛很微妙,趙秋妍端著咖啡杯,一股醇香飄散大廳。
“徐瑩,這筆錢,你拿著。”
一張卡片放在桌子上,它反著光,徐瑩站的位置看不到究竟是什麼顏色,但眼神卻已經將勾人輪廓描繪了無數遍。
可理智還在,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錢能解決的。
“趙小姐,我不能走,我......蕭烈不會讓我活著的......”
蕭烈的名字便是雲市的規則,他要人死那人便不能活著。而她現在就是一個已經被定義的“死人”。
趙秋妍沒錯過她眼中的貪婪,但更不想理會她。紅唇微微勾起,輕描淡寫地說:“你那養女,太讓我失望了。”
她原本以為葉聞箏能是插在蕭烈心口的一根釘子,可如今看來她不僅沒成為釘子,反而成了蕭烈的精神支柱。
“小姐。”
一個人蹭過徐瑩走到趙秋妍身邊說了句什麼。
“啪!”
杯子落地碎成幾瓣,女人的手還保持著抓握杯子的滑稽姿勢。
徐瑩被趙秋妍下了逐客令,走的時候哭哭啼啼。到門口,她迎上那個將她帶到趙家人身邊的清冷男人。
他領口敞著幾顆扣子,不比之前見到的溫和,神采奕奕的眼睛血絲密布,所有光芒都順著血液凝滯堵塞。
而且徐瑩總覺得他比之前黑了點,離近了更有一股燒紙的味兒。
汗毛炸起來的同時她咽了咽口水,可口乾舌燥,乾裂的嗓子被拉的更加雪上加霜。
她又開始怨那死鬼男人,要不是他出的好主意,能再忍幾天,她現在就還是葉聞箏的養母,能跟著“女兒”一躍變成蕭烈的長輩,根本不用東躲西藏。
男人越走越近了,暢想再美好也得止住,常朔可不給她做夢的時間,手直接按在了腰間。幸好他褲帶上別的手槍在不久前的雲雨中不翼而飛,也讓徐瑩撿回一條命。
她不敢再看,倏地止住哭聲,在男人血色攀涌的目光中跑出門。
這是常朔第一次主動來找趙家兄妹。趙秋妍眼尖,從常朔一進門就盯住了他暴露出衣領之下的白皙脖子。
那裡有幾道纖細的印子,像是小貓撓的似得。
“常先生。”
趙秋妍打了招呼之後就沒再說話,一雙晶亮的眼珠子打量著常朔。
趙岳山進來,人精一樣的老油條一眼就看出屋內不尋常的氣氛。他遣退了左右,叄人聊了幾分鐘。
其實期間言語寥寥,只是在問到葉聞箏時趙秋妍才不得不必須問出個結果。
“那她呢?”想起葉城夫婦的女人又問了句:“還有那夫妻倆。”
饒是百無禁忌的趙秋妍也不敢提他們和常朔的關係,說話的時候難得謹慎小心。
知悉這件事的人已經都變成冤魂,她可不想到地獄去和常朔算賬。
那些死鬼是她判斷常朔選擇的依據,卻也是對她自己的提醒。
口袋裡摸出個打火機,銀亮反光照著眼仁他還睜愣了半秒。
手指靈活轉動一圈,火光里是幾個人的臉:有葉聞箏,有小傻子,還有那個奮力一搏的女人。
然後槍聲響起,這一生他聽過許多槍聲,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可沒有一聲那麼震撼,讓他瞳孔收縮到暗無天日,手也被握住,倏地灌入一股訣別前的溫暖。
等了許久,他說:“隨意,不必忌諱。”
葉城還不能下床,顧疏桐在房間里陪著他。門外一陣熙攘,她聽到一個嘶啞的女聲在嘶喊。
聽了幾聲后忽地站起來睜大了眼睛,跑到門口看清陳江拉扯著的小人兒。
只不過是有一丁點相似,沒想到真的是她。
“冉冉?”
她被關在地牢的那幾天多虧了這個女孩才能活下來,那時候她渾身髒兮兮的,但臉上看著還有血色。可今天不僅一身塵土,小臉蒼白的也像敷了一層霜雪,還有些血絲干在皮膚上。
視線下移,大腿上是許多銀絲線,她好像只披著這一件衣服。
“誰幹的......”
衣不遮體,誰都能看出她是怎麼了,更何況還有胸口上的斑斑點點。
“放開,哥哥,救救我......”
女孩奮力掙扎,照著陳江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不敢鬆開,這女孩和常朔有關係,而常朔和葉聞箏有關係,一層層利害下來,讓他再憤怒也只是咬著牙。
“冉冉,你不認識阿姨了嗎?”
顧疏桐抹著淚,捧住女孩髒兮兮的小臉。女孩看到她盯了幾秒,好像是認出她。
“阿姨......”
她不再與陳江糾纏,跳到地上衣服險些掉了,顧疏桐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亂走。
然後女孩像是突然清醒,蹲下嚎啕大哭。
“哥哥,他不要我了......我不會做,沒有讓他開心,他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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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完結再向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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