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百合]晨昏GL(完結+番外) - 第75節

鄭宓愈加無措,她覺得明蘇今日格外奇怪,她與前些日子很不相同,身上似是沒了那股戾氣,又或是那戾氣沉得深了,深到外人瞧不出來。
若要細說,明蘇眼下的言辭舉止,很像從前的她,溫潤可親,對宮人也好,妃嬪也罷,時常是笑著的。
可鄭宓卻覺得有些慌,驟然的改變必是有事,她端詳了明蘇好一會兒,方問:“你那日是怎麼了?” 天色暗下來了,過不多久,想必便能開宴了。
明蘇說道:“做了場夢,魘著了。
” “是什麼夢?”鄭宓又問。
明蘇看了看她,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笑著道:“是一場極好的夢,可惜醒來,夢便散了,兒臣生氣,衝撞娘娘了,請娘娘別見怪。
” 她這樣說,鄭宓反倒不好再深問究竟是什麼情狀的夢了,問了倒好似她在怪她一般。
她便點了下頭,又叮囑她晚間早些歇息,不要熬得太晚。
明蘇聽著,可看到皇后像極了阿宓的目光,她又忍不住出神。
她還是想不通,為何那日夢中,她竟會將皇后認成阿宓,明明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
將旁人錯認成了她。
若是阿宓知曉,必會很失望吧。
這幾日她翻來覆去地想,想了許多事,有真的發生過的,有她自己臆想的,床邊的鎖鏈,還放著,她不捨得拿下來,昨夜她睡不著,便將鎖鏈那端鐐銬鎖在了自己的腳腕上。
不知怎麼,竟有些安心。
那時她才忽然想起,阿宓有好久好久沒有抱抱她了,她會不會有一日,忘了她抱著她是什麼滋味,會不會有一日連阿宓的氣息都忘了。
這樣想著,她便怕了,在床腳呆坐了一夜。
說來也怪,她像是不知什麼是疲倦了,接連數日未得安眠,她也感受不到一絲睏乏。
若是長久如此,倒好了,能省出不少辰光,她也 能將事情做得更快,更早與阿宓相見。
她一面分神想著,一面聽著皇后說話,待皇后說完,她方笑道:“時候不早,兒臣先退下了。
” 時候確實不早,不好再多耽擱了,鄭宓便點了頭。
明蘇沿著方才來的路離去。
鄭宓望著她的背影,很是不安,明蘇言辭和氣,態度也溫和,可不知怎麼,她看著她,卻覺得比往日或譏嘲或板著臉的模樣要疏遠得多。
她到底是怎麼了?鄭宓擔憂不已。
雲桑自假山後頭繞出來,提醒道:“娘娘,該走了。
” 鄭宓點了下頭,走出兩步,不由又回身看了一眼,方走出去。
一到外頭,數土名宮人齊整地候著,見她出來,為首的內侍迎上前來,肩輿也跟著壓下。
“請娘娘登輦。
” 至延福宮,殿中已亮起燈火,皇子宗親已到齊了。
鄭宓先去後殿,等了一會兒,待皇帝到了,方一齊入殿。
帝后一至,宴方開始。
今日是家宴,到的都是皇親,且不分男女席,約有三土餘人,將大殿坐滿了。
鄭宓的目光在殿上一轉,有幾位皇親,她從前並未見過,雲桑便在一旁輕聲提醒,不多時,鄭宓便將人都認全了。
她的目光在明蘇身上略略停留了片刻,見她正與近旁三皇子說話,面上略略帶著些笑意,與漫不經心,與往常別無二致。
像是察覺了她的目光,明蘇望過來,目光隨性,舉杯站了起來,沖著上首並列而坐的帝后,高聲道:“兒臣為父皇與娘娘上壽,恭祝父皇與娘娘新歲安康,鴻氣東來!” 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皇帝道了聲好舉杯將酒一飲而盡,鄭宓也跟著飲了。
明蘇與皇帝說了兩句,坐下了,轉頭又去敬淑妃。
鄭宓再三留意,確定她並無異常,方才假山後所見,便像是她過於擔心她而生出的錯覺一般。
殿中絲竹悠揚,歌舞昇平。
有明蘇這開頭,眾位皇親相互間開始敬酒,說話,皇子們也以長幼為次,接連為帝後上壽。
鄭宓從前見過皇長子幾回,但成了皇后之後,還是第一回見他。
皇長子穿的是朝服,可卻未戴朝冠,而是以一玉冠將髮絲束了起來,兩鬢垂下兩綹髮絲,瞧著飄逸出塵。
這是道士的裝扮。
他身旁也沒什麼人,便自飲自酌。
鄭宓只看了他一眼,便又與旁的妃嬪說話。
忽然,皇帝出聲道:“明蘇,你皇兄給了你什麼好東西?” 雖是家宴,歌舞悠然,可當著帝后的面,眾人哪有當真輕鬆用膳的,聞言,殿上便靜了下來,眾人不知是什麼事,只聽著皇帝的語意,不是什麼壞事,便皆帶了笑意,朝信國殿下望去。
明蘇拿出一小匣子,朝著上首笑道:“是大皇兄親自煉成的丹藥。
” “哦?”皇帝飲了酒,已是微醺,聞言,朝著明蘇那端探了探身,揚了下下巴,道:“打開看看。
” 眾人面面相覷,殿中更是一點說話的聲響都沒了。
三皇子蹙了下眉,瞧著明蘇手中的匣子便似瞧什麼毒物一般。
五皇子則面上一緊,望向大皇子的眼中有些警惕。
大皇子則施施然坐著,像是什麼都不在意。
明蘇將手中匣子打開了,裡頭是一層軟軟的綢布,綢布之上是枚鴿子蛋大小的藥丸,棕黑色。
“兒臣方才還在與皇兄說,這麼大,如何下咽?”明蘇笑道。
皇長子抬了抬眼,道:“切開來,就著三春之水,每日口服一丸,可延年益壽,永葆青春。
” 此言一出,眾皇親皆變了臉色,三皇子厭惡的目光更是自丹藥挪到了長兄身上。
煉丹求長生,是自古便有的,可也是朝廷諱莫如深的。
世人雖不敢明言,卻是人人心知肚明,天子若求長生,便與昏庸不遠了。
殿上情形頓時有些緊繃。
鄭宓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她望向了明蘇,眼中含著些猜測,明蘇朝她一瞥,略略將下頷往下一壓,這是一個極為輕微的,點頭的動作。
鄭宓心一緊,忽然一笑道:“三春之水可是有什麼講究?” 皇帝正眯著眼,遠遠地看著,他到底上了年紀,又飲了酒,看不清那丹藥究竟是何模樣,正失了興緻,聞皇后所言,便道:“不錯,為何要用三春之水?” 皇長子站起身,身形清清颯颯,開口道:“班固《終南山賦》有雲「三春之季,孟夏之初,天氣肅清,周覽八隅。
」故三春之水,既得復甦之生氣,又得天下九州之王氣。
” 皇帝一擺手:“笑話,水中哪有什麼王氣。
” 眾人皆跟著一笑。
鄭宓已知明蘇要做什麼了,心頭砰砰直跳,只她信任她慣了。
雖覺不妥,眼下仍是決定替她圓過去,待之後,她尋她來細問。
她想了一想,笑道:“陛下說的是,依臣妾看,煉丹之術,皆是虛妄,否則秦皇漢武,那般功勛,也遍訪了天下術士,為何不見長生?之後平庸帝王,更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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