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爵 - 海中爵_分節閱讀_34

“太假了。”方停瀾說。
“大家都覺得太假了,但爵爺一口咬死,誰也沒辦法回到那時候去查證那個牢籠到底上了鎖沒有,”周不疑終於吃完了那個蜜餞,把果核吐了出來,“他和他夫人覺得這是上天仁慈,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神明救了他們的命,所以要行一項善舉來回報老天——兒子反正也沒了,他們決定收養路上見到的第一個孤兒做養子,視如己出。”
“久夢城到處都是孤兒。”
“沒錯,他倆收養了一個小女孩兒。”周不疑道,“這姑娘命好,從在紅榴港里撿垃圾的小臟鬼,搖身一變,現在居然在王女跟前做仕女。可惜緹蘇的王女龍容殿下自從小時候被綁架過一次后便嚇破了膽,很少露面,連帶著隨侍在她身邊的女孩們也深居簡出,不然我倒真想見見這隻變了鳳凰的小麻雀。”
“說完了?”方停瀾問。
“說完了。”周不疑回答。
“假。”
“確實假。”
“久夢人這麼好糊弄?”方停瀾一臉不信。
“如果是阿巴勒的寵臣們出了這樣的事,那些毒蠍琥珀和治安官們早就聞著味道上門了,但一個沒錢又沒權的子爵,他除非說自己繼承了一個拳頭大的鑽石,否則沒人會想去多關心。”周不疑撇嘴,“治安廳和戶籍廳去了人,給那個丫頭辦了入戶之後,這事就翻篇了。要不是我的一個情婦和王女的一位仕女是手帕交,我也不會知道這箇舊事。”
方停瀾聽他說到這裡,忽然心神一動:“你的女人跟你說過,當時治安廳和戶籍廳去的人是誰么?”
“戶籍的不記得了……但是治安廳去的人我知道,這人以前是個只管紅榴港的治安隊長,辦完這事後又立了一樁大功,帶著他那幾十個人居然直搗了盤踞在泥巴區有十年之久的白虎幫的老巢,當場擊斃了有名的盲鷹阿格,還逮住了白虎幫頭領多瓦,直接從隊長升上了治安官。”
“別賣關子了,這人叫什麼名字。”
“法盧科。”
29.
法盧科現在正在頭疼。他來回捏著鼻樑,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的青年:“怎麼突然就失敗了?”
“是你說的,不要跟毒蠍琥珀起衝突,我照做了,”海連嘴邊還叼著一根來時順手摺的小樹枝,又無奈又理直氣壯,“但是他們非要找上門,我有什麼辦法。”他還指指自己嘴角,“你看,得罪他們的下場。”
“他們沒要你的命你就該慶幸了,”法盧科嘆氣。他很少嘆氣,嘆氣容易讓治安官該有的冷峻和威嚴露出裂隙,但拳場一鬧,沒準他要捕捉的那隻蜘蛛就會因為風聲而棄網而逃,這個損失他擔待不起,乾脆也蟄伏下去,“好吧,把奎勒放一放,整個活也放一放。休息幾天,等適當的時候我會讓人再來找你的。”
“你先把赫拉克那個活兒的錢給我,我急用。”
法盧科立即明白過來:“老爵爺那邊缺錢了?”
“我半年沒送錢過去,早該給了。”海連點頭。
法盧科打開抽屜,從裡面數出了十來枚錢幣,金銀都有。他把這些硬邦邦的小玩意用手推到了桌子的另一頭,男人忽然又嘆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你還打算過多久?”
海連按著錢幣的食指停了停,他垂下眼睛,看著指節上尚未癒合的斑斑破口。方停瀾的葯很有用,不痛了,也開始結痂了,再過幾天,黑拳場混戰過的痕迹就會在肉體上徹底消失。
但烈馬那句話在心口捅下的刀子要用多久癒合?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至少……”海連聲音輕得像羽毛,“讓我守到她出嫁吧。”
第25章棋盤街九號
30.
晨鳴宮位於久夢城的正東方,原本是古時某位緹蘇國王寵姬的寢宮,為的是能讓這位美人看到久夢城每日的第一縷陽光。而在無數次王位更替變遷后,這座華美宮殿最終卻變成了緹蘇的最高學府所在地。紗幔雲帳被扯下,換上了如山巒疊嶂的書架;嬌女與侍童也在歲月中湮沒,只有身著墨綠長袍的導師學者行走在其中。
晨鳴宮正前方象徵王權的神靈雕像早已在戰亂中被毀,如今迎接朝陽的是一座巨大的日晷,精密的白玉刻盤年復一年的投影著不變的圓。
日晷下用南境語刻了一行小字:唯有時間永恆。
不知是不是巧合,與晨鳴宮遙遙相對的那座永恆台,在王后阿都莉兒於台上被處以火刑后,國王痛悔不已,為了安魂,也在台上刻下了一行字——死即不滅,死即永恆。
和周不疑交談完的第二天中午,方停瀾便前往晨鳴宮。抵達棋盤街的時候,宮門前那座日晷已走了一大半,正是放學的時候,街上車馬轔轔,行人如織,熱鬧得很。他還特地看了眼過往路人,姑娘們也並沒有如周不疑所說的板著小臉,半遮的輕薄面紗下笑容和耳邊的芙蓉葵一樣嬌艷。
只能說這邊的女孩不吃周不疑那套了。方停瀾翹了翹嘴角。
他沒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那位約諾爾爵爺的住所,若不是一旁釘著銅牌,方停瀾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一位子爵該住的地方,除了牆上沒沾泥巴和穢物外,外觀一眼看過去,基本和安萬那區的平民住所相差無幾——只有門邊種的幾盆生機勃勃的花卉還能看得出是屋主人的精心照料的。
他敲了幾輪后,終於有人打開了房門,還是約諾爾夫人親自來開的門。老夫人隨著她的丈夫經歷過榮華也經歷過貶棄,還經歷過生死一線的綁架,這些遭遇除了在她眼尾刻下了細細紋路外,反倒讓整個人的氣質愈發的文雅沉靜。她一雙藍眼睛略略驚訝地看著方停瀾,嘴角卻始終保持著友好的微笑:“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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