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子媽躺在裡屋實在是急得不行,喚了好幾聲,七七抱著女兒韻芝進來了,小姑娘看見奶奶倒不哭了,撲到鈴子媽懷裡,掀起衣服,把奶奶的手塞進去貼著自己的肚皮,鈴子媽問:這樣就好些嗎?小姑娘滿面的淚還沒王,點點頭。
鈴子媽問七七:鈴子呢? 七七說:玩去了。
鈴子媽生得抬高了聲音,拍著床板道:真是沒心沒肺啊。
七七看著鈴子媽氣得臉上顏色都變了,回身倒了杯茶遞過來,簡短地說:彆氣,媽。
這一聲媽叫得這樣清晰,這樣自然,鈴子媽忽地心痛起來。
在結婚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七七都不習慣叫她媽,總是錯叫成阿姨,叫錯了,這孩子的臉上就有點慚慚的,可是下次依舊改不過來。
鈴子媽緩緩地說:七七,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
我想,下個禮拜就搬到你小姨媽家裡去住,她家的兒子出國念書去了,你姨父去世得早,現在家裡就她一個人,鈴子爸爸也長年在外跑來跑去地做生意,我跟你小姨媽兩個人都孤著,我過去住,她可以照應我些,順便我也陪陪她。
拜託你,這兩天有空時替我把我的東西收拾收拾,你小姨媽會來接我的。
七七安安靜靜地聽著鈴子媽說,突然伸手摸摸她的胳膊:你別走呀,七七說。
鈴子媽與他玩笑著說:不走你養著我呀? 七七略一想,答:好! 鈴子媽和聲說:不要擔心,是你小姨媽自己提出來叫我過去的,我也不白住白吃,也給生活費的。
七七把女兒抱過來,慢慢地說了句:總歸是在人家家。
鈴子媽還是留下了,楊鈴子還是常常在晚上出去玩,她習慣了那樣輕鬆的生活,只覺得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讓她透不過氣來,只有七七,是她生活里的一點點明媚,然而,這是遠遠不夠的。
楊鈴子是一條大鯨魚,喬七七不過是一池淺水。
七七的女兒還是病了,肚子痛得厲害。
快土一點了,鈴子還沒有回來,鈴子媽掙扎著說,你拷她一下吧。
七七打完電話,發現床頭櫃里的bp機嘟嘟地響。
鈴子沒有帶走。
七七一個人抱著女兒,半夜也叫不到車,一路往前走。
入冬的天氣,孩子不能再受冷,包得象個小棉球,越往前走,抱在手裡就越重,小孩子已經哭不動了,趴在七七肩頭,小貓似地唔唔地哼。
七七錯覺中覺得,這路好像一輩子也走不完了似的,心裡頭好象有個大蒲扇,一下一下啪啪地,掀了一陣又一陣地涼風,心都縮成一團。
路過一家深夜還開著的小店,櫃前一隻公用電話。
七七一步一步過去,把女兒往上托一托,打了個電話給齊唯民。
齊唯民和常征雙雙趕到醫院,七七抬頭望著他們,大眼睛里全是水光,到底還是沒掉下來,說:姐姐為什麼也來,小咚嗆不要人看嗎? 齊唯民在頭一年裡也得了個兒子,叫齊咚嗆,是個白胖小子,肉乎乎的,七七很喜歡他。
常征說:丟在外婆外公家呢,大姨和小舅舅玩他玩得上癮,不肯還回來呢。
七七看著常征煥發的容顏,想,她真幸福啊,有多好,她一點也不糊塗。
常征過來坐在他身邊,齊唯民趕著問:小姑娘怎麼樣? 七七說:醫生說是腸炎呢,要打吊瓶,還要留院觀察。
齊唯民摸摸七七的頭:你自己這一身的汗,會著涼的七七。
你去我家吧,洗一下先睡,我替你看著孩子。
等著孩子病平穩下來后,齊唯民和常征把他們接回自己的家。
齊唯民問起七七,以後有什麼打算,是不是一直在楊玲子家的小公司里幫忙。
七七說他也不知道,沒想過。
七七說話不肯抬頭,只給哥哥一個頭頂兒,一頭軟的黑髮。
齊唯民嘆一口氣,不要緊,慢慢來想辦法。
過後,齊唯民跟常征商量:這兩年,我也存了點錢,我想...... 常征打斷他的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拿來投資,讓小七做點什麼。
我是沒有意見,咱們又不等著錢用,只是,你看給他做點什麼呢?這孩子,做什麼都好象叫受人家欺負似的,再說,我說句實話,他也沒什麼技能。
齊唯民苦笑一下,這話也沒錯,想起來,你當年說得沒錯,七七現在這個樣子,不能不說我有相當大的責任,小時候,我太寵著他,生怕他受委屈,反而弄得他依賴性很強。
但是,這孩子的本質是好的,我想著,現在遊戲廳的生意不錯,我們湊點錢,幫他開一個遊戲室,也不必太大,我有朋友在工商局,幫他儘快辦一個執照,我家有個遠親的孩子也待業在家,那孩子機靈,可以叫他過來幫幫七七。
常征說:這說的好好的話你自我檢討做什麼?其實我也挺疼七七的,從小沒媽媽的孩子自然是可憐的,再說,常征笑起來,你這個弟弟呀,也是天生受女孩子氣的命!換了是我,早把那個楊鈴子給治得服服貼貼的了! 夫妻兩人果然在幾個月後就幫著喬七七弄了一個小遊戲室,鈴子媽也很贊成,說自家的那個倒霉小廠子也是不大景氣,鈴子爸爸年紀也大了,過了這一年也打算不做了。
這樣,七七帶著鈴子也多一條過日子的路。
老太太還偷著投了些私房,小遊戲室挑了個好日子正式開張了。
七七對這個行當相當地好奇,開張前的那一天他自己先這台機子那台機子的玩了大半天。
齊唯民說:七七,咱們做生意可要規規矩矩,千萬不能讓小孩子進來玩。
七七認真地點頭:我知道的阿哥,我小的時候就沒好好念書,我絕不會害人家小孩子也念不成書的。
七七原本自己弄了張硬卡紙,寫上小孩子免進的,一不小心寫成了兔進,而且自己看看字跡板扎難看,團了團扔了,還是常征給寫了塊告示牌,白底上面漂亮的顏正卿體。
喬二強又失了業。
這個事來得可太突然了,原本二強就是託了關係進那個外企辦公室做勤務的,可公司上層一改組,從上到下換了一批人,二強這樣原本就無足輕重的,是第一批被請走的。
南方私下裡跟一成說,可以給二強安排一個相對好一點的工作,可是喬一成堅決地拒絕了,他早在跟南方結婚前就跟兄弟姐妹們開了個會,叫他們儘可能少在項家的小院子里出現,若有事,只跟他說別跟南方說,別讓人家看低了我們,一成說。
當時四美就掛下了臉,沒好氣地說:曉得了曉得了,你是怕我們給你丟人現眼。
你放心好了大哥,我們將來就是窮到餓飯也不上你的小洋樓那塊地面去要! 一成大驚:你怎麼誤會到這種地步? 三麗也罵四美:真是不懂事,大哥根本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