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園驚夢gl - 第七十五回

碧江漣漪,烏篷船隨風輕搖,船艙內燭影搖紅,宋文卿挑起簾幔一角,向窗外望去,只見灰濛濛的穹頂遍布著密密麻麻的雨線,江水被無數水珠砸得猶如沸騰一般。
蒼穹之下,兩岸鱗次櫛比的飛檐樓台正緩緩從茫茫江霧中遠去。
夏至過去,就算是夏天了,即便天還不算冷,但是下起來的雨已經不像春雨那般的纏綿。
窄小的烏篷船在江上飄搖,船艙另一側的女子感受到臉上拂來一陣濕意,取了一件袍子,給宋文卿披上,“姑娘仔細別著涼了……”
宋文卿看向春桃。春桃到此是特意來接她的,興許是梁舒宜的意思,興許是她尚且惦記著她,她已不在意了,在從鶴生的房間出來后,世子便說王爺已派人來抓他,世子不放心她,便找人匆匆把宋文卿送上了回金陵的船隻,春桃是在路上遇到了,那時她也剛下船不久。
世子說等過陣子事情過去,他會去金陵看她。宋文卿自沒有當真,她的腦子裡統統都是鶴生的眼淚。
她看了春桃一會兒,收回視線,好似無力再說什麼。
春桃見狀,“姑娘……”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是看著姑娘十分疲憊。
宋文卿倦道:“我睡一會兒。”
“是……”
江風吹得烏篷船直搖,半日過去,雨勢絲毫沒有見小,坐得人腹中直泛酸。這一趟下來,連春桃都撐不住,想著等雨停再行,但是宋文卿卻說不想耽擱,硬是趕了一天一夜到了金陵。
梁府的人已經在岸邊等候,宋文卿並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去何處,因為她上了馬車就沉沉睡過去了。
宋文卿高燒倒下了。
這次,梁舒宜不再把她放在外面的院子,而是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安排了一間房出來。
人被抬入屋中安置,宋文卿薄弱的身體陷在被子里,她掖了掖被角,憂慮之色難以散去,“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人就倒下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看著姑娘似乎……”春桃吞吞吐吐說不上來。她也實在不知如何說,她到松江的時候,人已經是這樣了。只有一點奇怪,姑娘那時是從隔壁的留春的院子出來的,但是她見姑娘萬念俱灰似的,也不好過問。
梁舒宜更加蹙眉,不再過問,多又使了兩個郎中前來查看,只說是體虛,又經風寒,才因此倒下了,只需多加修養幾日便無大礙。
金陵並沒有下雨,只是此後幾天皆沒有出晴。天連日都是灰濛濛的,轉過了四五日,宋文卿適才惺忪睜眼。
眼球因為突然的明亮有些酸疼,她抬起手臂遮住刺目的白光。
她左右看了看此處陌生的房間,有片刻的恍惚。
顯然此處是某處女子的閨房,淺粉的簾幔,架子床四角精緻的鏤空花紋,甚至是不遠處床邊的燈盞皆是女子常用的精緻的款式,跟鶴生的房間簡直天差地別。
鶴生的房間很簡單、清素,沒有過多的裝飾,並且永遠瀰漫著降真香的氣味。而此處這間房內卻是一股淡淡的胭脂的氣味,以及苦澀的藥味。
降真香……
哦對了,她已經離開松江了。
在松江最後的回憶在她的腦海中翻湧起來,她悵然吐了一口氣,氣息有點顫抖,驚動了趴在榻邊的女子。
梁舒宜惺忪轉醒,見人已蘇醒,“文卿?”她不敢相信一般喚她,雙手撫摸上她的臉頰,“醒了,太好了!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難受?餓么?春桃,去廚房將粥端來!”她朝門外大聲呼喊,喜極而泣地上下抓著她的手臂撫摸,像在確認她是否真的無礙。
“是!”
她的手掌有些涼,將她的手臂抓得有些疼,她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梁舒宜立馬嚇得將手鬆開,“對不起,我、我就是太激動了、文卿,我……”
宋文卿看著她,她的臉色比離開松江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儘管眼下仍顯著烏色,顯然她這幾天為了照顧她十分辛苦。想到此處,她恍然回過神來,笑道:“好久不見了,梁舒宜。”
梁舒宜愣住,隨後突然將她抱住,“好久不見,文卿,對不起,我、我派人去了松江好幾次,但是、但是都被那個死道姑的人給攔下了,我沒有想到會拖這麼久,我、因為我和離的事,我家裡的人根本不讓我出門,我很想親自去松江的……”
她抱得很緊,臉埋在她的脖子里,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宋文卿抬起的手一頓,片刻,手掌放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撫,“沒事,都沒事了,我不就在這裡,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她用力點頭,孩子似的破涕為笑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文卿,我會照顧你的,讓我照顧你吧!我們就像以前說的一樣,斗一輩子的嘴!”
“……”宋文卿拍撫的動作變得遲鈍,她感覺到梁舒宜的眼淚正在灌入她的脖頸之間,特別滾燙。
“我們、我不會讓著你的,文卿,我……”
宋文卿頹然嘆道:“我知道的,不必說了。”
“你不知道,你太笨了,你什麼都不知道……”她越哭越大聲,知道春桃端著粥進屋,她仍沒有絲毫察覺,“我不應該嫁人,不應該把你推給別人,你不知道……”
她很想打斷,這話聽上去很重,壓砸她的心臟上,讓她本就貧瘠的呼吸更加難以為繼。
但是她什麼話也沒說,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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