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牙,眼眶一下就濕了。少年見狀,登時不知所措,“誒,你、你別……”
文卿悲憤地抹了抹眼淚,扭頭就走,少年連忙將她拉住,“等等,你站住!”
一把抓在她手腕的瘀青上,“嘶——”文卿疼得抽吸,少年嚇得立馬鬆手作投降狀,“先說好了,我可沒有欺負你,你、你不準哭!”
文卿揉著手腕,嗔道:“我哭我的,與你何干!”
她踩著繡鞋越走越快,然後跑起來,很快就消失不見。少年呆在原地,反應過來,氣得抓頭瘙耳,“我的天,我只是被逼過來練個劍罷了,這都什麼事兒啊。”一面也追了出去。
來到隔壁院子的門口,少年再次將她抓住,這次抓的是她的手臂。文卿一時氣急了,便用力掙紮起來,“你放開、你放開我!”
“你不準哭了!不然我是不會放開你的!現在!立刻!把眼淚擦乾淨!”
文卿更加委屈,眼淚越流越多,“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你叫吧,你——”
然後下一刻,院子門打開了。
春桃從門內探出頭,看見自家姑娘哭著被另一位男子拉住手腕,男子方才好像還說的什麼……奇奇怪怪的話。
少年嚇得眼珠子滴溜圓,立馬鬆了手,賠笑道:“嘿嘿誤會,這是誤會,我不是流氓,我認識她的。”
春桃匆匆將他打量了一眼,轉與文卿低聲道:“夫人正發脾氣呢,說要見您!”
文卿聽罷,忙將手縮回來,拉著春桃進去。門關上,春桃不住悄悄問她:“姑娘,那是誰啊?”
“流氓。”
“流氓?那少年長得白白凈凈的,我看不像。”
文卿沒多解釋,顧自進去,但春桃思忖片刻,又折返門外,與外面將要離去的少年說:“公子,我家夫人摔下床了,我和嬤嬤兩個實在扶不起來,公子能否來搭把手?”
屋子裡,她娘趴在地上,以一種爬行的姿勢,一旁的婆子則是花上吃奶的勁兒將人胳膊拖著,但婆子到底是老了,半天人還在地上。
這廂走在前頭的文卿徑直衝入內室,裡面的二人聽見動靜皆向她看來。身後春桃將人領進屋內,少年小心翼翼跟在後面,一面四下環顧,內室已經徹底亂成一團,屋內瀰漫著一種濃重的苦味,灰塵積壓在空氣中,十分沉悶。
文卿看到如此場景,驚慌失措上前去拉她娘的胳膊,“娘!你這怎了?有沒有摔著?”
少年也上前來,一面說著失禮,一面托著婦人的背,將人從地上扶起。春桃在一旁解釋:“這是姑娘的朋友,路過,所以請他進來幫個忙。”
婆子扶腰起身,睨了眼春桃,遂與文卿道:“夫人剛才醒來沒見著姑娘你,就急了,非說姑娘是偷偷去見——”她偷偷覷了一旁的陌生男子,壓低了聲音,“去見那個人了……我說姑娘是去買葯,夫人非是不信。”
文卿心虛地避開視線,將葯遞給婆子,“嬤嬤拿去煎了吧。”
少年自知自己外人尷尬,不好再留,便自覺退出內室。但沒走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掌摑的脆響。那聲音在沉悶苦澀的屋子裡猶如雷鳴一般,他立刻留出步子走回去,只看見此時文卿已經捂著臉頰倒在地上。
婦人破口大罵:“你是不是又去見他了!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我讓你別去別去!現在好了,他把你那些腌臢事到處跟別人說,你滿意了!你非得氣死我是不是!”一面說,一面一腳一腳踢在她的身上。
婆子與春桃拚命將婦人拉住,但文卿卻沒有立即躲避,她只是蜷縮在地上,咬著唇十分憋屈而忍耐地從咽喉間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少年將她扶起護到身後,本來想義正詞嚴說些什麼,但婦人這時急火攻心,眼珠子一翻,又暈了回去。
茶湯滾滾,少年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春桃給他斟了一杯茶。案幾另一側,文卿手裡抱著杯盞失魂落魄地出神。
少年聽罷婆子的喃喃自語,半天沒反應過來,便問:“所以嬤嬤的意思是……”
“哎喲,一個月來前姑娘不是帶回來一個道姑嘛,我就看著那個道姑眼熟,半天想起來是金陵關家的小女兒。”她問文卿:“姑娘還記得吧,就那個……”
文卿恍然想起鶴生曾經讓她離關山遠一點,“記得,金陵開鏢局的關家,在成親前一個月被山賊洗劫了,家裡幾個公子因此殞命,婚事也沒了。”
“我就跟夫人提了一嘴,說異鄉遇故人也是緣分,誰承想夫人會以為……”婆子自個兒打嘴,“都怪我這張嘴!”
“這也不能怪嬤嬤,你家夫人也是糊塗了,這人都死了,正要見也沒辦法了,”少年寬解道,然後問:“說來,那是第幾樁?”
“第四樁。”
少年會意點頭,像思考什麼似的,沒說話了。
春桃道:“夫人身體不好,一直想著在走之前看著姑娘有個歸宿,沒承想這次還沒定下就黃了,”頹然嘆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少年仍是點頭,面露不忍,深表同情。
他瘋狂運轉大周天,沒等想出個周全的法子,這時一旁沉默的文卿突然站起身,“有勞公子幫忙,時候也不早了,您回去罷。”
婆子春桃見狀,皆要款留人下來多吃一會兒茶。少年本人亦不願就此離去,他上前攔住正要離去的文卿的去路,“姑娘請留步。”
文卿疲倦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顧自讓到一旁,但少年依舊跟上阻攔,“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絕對是好話,你不聽會後悔的那種!”
說罷,走在前頭,也不好拉她,便對她招了招手,“來、過來。”文卿狐疑地看著他,沒辦法,只得應他的手勢跟上前。
二人來到廚房門口的角落,少年悄悄從懷裡掏出那枚鑰匙,遞給她。文卿沒有接,一時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同情?
少年見她不接,又往前遞了遞,“給你你就拿著,反正,反正……”
他臊紅了臉,實在說不下去,一把將鑰匙塞進她的手裡,擺出破罐破摔的架勢,“給你就給你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幹嘛跟你一介小女子計較,反正我跟鶴生來日方長。”
文卿見狀也惱了,直接將鑰匙扔在地上,“我雖然感謝你的幫忙,但不代表我願意接受你的同情。”
少年一把伸手去接住,將鑰匙攥在手裡,意外地挑眉問她:“你確定不要?”
“不要!”
“行,不要就不要吧,隨便你。”他將鑰匙揣回懷裡,訕訕擦了擦鼻頭,弔兒郎當地撇著腳踅身走了,“對了,鶴生要我告訴你,她入夜會來找你。”
這次他沒有再回來了,院子門啪一聲關上,周圍恢復了寂靜。
少年走後,躲在暗處的二人便出來,抓著她開始翻人家的家底。
文卿實在不知道他什麼家境父母的,只隨意應付了兩句,沒有過多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