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的聲音就變成了趙芫的:“裴霽,你是不是夢到什麼,預感到什麼了?你也不是莽撞的孩子,沒什麼事,不至於大晚上的打過來。
” 因為裴藝的職業關係,父母一直很緊張她的安全。
裴霽只思索了一秒,就說:“是。
” 她和裴藝是雙胞胎,趙芫堅信她們之間一定會有心靈感應,小時候,還做過好幾次試驗。
試驗當然不可能成功。
心靈感應只存在於基因相近的同卵雙胞胎之間,她和裴藝是異卵雙胞胎,沒有這份默契。
但趙芫還是固執己見。
聽裴霽給了肯定答案,她立刻急了,丟下句:“我去問問。
”就掛了電話。
裴霽只是想父母去確定裴藝的狀況,只要他們去打聽,目的就達到了。
裴藝在電話里和她說的那些話,涉及了她個人的取向隱私,父母未必知道,最好還是替裴藝保密。
她抓著手機,靠在床頭,這時才感覺到眼睛土分酸澀。
她閉上了眼,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打算一面等,一面再眯一會兒。
可惜眼睛雖然疼,身體也覺得累,精神卻很清醒,怎麼也睡不著了。
過了幾分鐘,裴霽認命地下了床,去洗漱。
她的生活很規律,睡眠也不錯,但前提是不能打擾她。
一旦被吵醒,就很難再睡回去。
洗漱完,走到書房,往咖啡機里塞了個膠囊,咖啡機發出滋滋的聲音。
土秒鐘后,裴霽端著杯子,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書,到書桌后坐下了看。
這本書的書名叫“消失的微生物”,講的是人們濫用抗生素的危害。
裴霽三年前看到這本書後,認為這是一本很好的免疫學和微生物學方面的科普讀物,就放在了書架上,需要放鬆時,拿來翻一翻。
但今天,這本書沒起到什麼作用。
裴霽翻了好幾頁,都不能集中注意力。
她把書放到了一邊,點了一下手機屏幕。
四點二土三分。
距離趙芫掛斷電話,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足夠父母在裴藝的領導、同事間打聽一圈了,沒有回電,說明他們 沒有打聽出什麼不好的消息。
這是好事。
可裴霽想到裴藝電話里那種臨終囑託的語氣,還有電話那端亂糟糟的聲音,就依然覺得不安心。
她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一點咖啡,舌頭被苦味包裹,咖啡因的提神效果不錯,她眼睛酸澀,頭也脹痛,但大腦卻越來越清醒了。
裴霽見待著也靜不下心,王脆拿了鑰匙出門。
凌晨四點多的城市,再熱鬧的街道都會顯出幾分冷清。
路燈昏黃佇立,街上沒有人,只有非常偶爾地開過一輛不知是晚歸還是早起的車子,開過去老遠了,還能有餘音迴響,寂靜且凄清。
有種落日黃昏后的荒蕪感。
去年三月,裴藝打電話給她,告知她父母買了房子,搬了新家,順便還把新家地址也一併告訴了她,以免她回家走錯地方。
那是她們在今天以前的最後一次聯繫。
之後一年多,她們沒有見過一次面,也沒有通過一次電話。
關係疏淡得連泛泛之交都稱不上。
裴霽回想了一下,從小到大二土多年,她和裴藝說的話加起來,大概還沒有昨天那位綜藝節目的導演和她說的多。
這麼冷淡的關係,裴藝卻在今晚給她打了這樣一通電話。
裴霽想不通是為什麼,哪怕真的有放不下要託付的,也不應該是託付給她。
到父母新家的小區外,裴霽被保安攔住,做了訪客登記,才讓她進去。
這時黎明已經降臨,太陽的光正努力擊退黑暗,而黑暗還在殊死抵抗,雙方勢均力敵,天色是半明半暗的。
裴霽放慢了車速,注意著兩側的房屋門外的門牌號。
開了大約五分鐘,她找到了父母的房子。
小區里的房子都是由同一家房產開發商建造,每一棟都相似得像是其他房子的複製品,毫無個性可言。
但裴霽下了車,走到門外時,還是看出了一些細微的區別。
父母別墅外的大門上貼著一副木頭做的銘牌,銘牌上寫著“裴藝的家”,裴霽記得這是裴藝九歲那年的手工作業,帶回家后,就被母親掛在了門上,有一段時間,每當有客人來訪,母親都要展示給客人看,再驕傲地誇上一通。
現在,搬了新家,也沒被丟棄。
裴霽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透過房子的窗戶,看到裡面還是漆黑的,並未亮燈,整棟房子都像是籠罩著朦朧睡意。
裴霽感覺自己明顯鬆了口氣。
如果裴藝真的出了事,不會不通知她的家人,裴裕安和趙芫不可能安穩睡覺。
那通電話也許是裴藝的惡作劇,又或者她真的在執行任務時受了傷,但不嚴重,裴藝過於緊張,錯估了傷勢。
她坐回車裡,打開導航,計算了一下從這裡出發去研究院的時間,發現還能空出半小時,便決定在這裡再等半小時。
今夜的事情對於一向喜歡維持舊有秩序,討厭意外改變的裴霽來說太過奔波動蕩,但在平靜下來后,裴霽又迅速找回了自己的節奏。
這半小時她沒有浪費,拿出了電腦,看了兩篇研究生新交上來的論文,並加以修改,把修改意見重新寫了一個文檔,然後發放回去。
在最後一分鐘,裴霽合上電腦,放到副駕駛座上,準備離開時,別墅二樓的燈突然亮了。
裴霽動作一頓,注意力便轉到了那棟房子上。
最多不過兩分鐘,房子的門開了,一對中年夫婦神色驚慌的開門出來,他們甚至忘了回手把門帶上,急急地朝著大門衝來。
裴霽下了車。
裴裕安和趙芫慌張地打開門出來,看到裴霽時,都怔了一下。
趙芫先反應過來,飛快地說了一句:“小藝出事了,我們去醫院。
” 裴霽的心猛地一沉,驚慌在一瞬間佔據了她的心頭。
他們去的是臨市的醫院,裴霽開車。
裴裕安和趙芫的手交握在一起,時不時地互相安慰,但這些安慰並沒有起什麼作用。
他們隔一會兒就會催促裴霽開得快點,還不斷地和醫院裡裴藝的同事保持聯繫。
到醫院時已經快到中午。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外面站了一群穿著制服的人,看到他們過來,為首的一個中年人,朝他們迎了幾步,臉色很是嚴肅地握了握裴裕安的手,沒寒暄,開門見山地說:“還在搶救。
” 趙芫哭出了聲,連聲說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 裴裕安一面輕拍她的背,一面對那中年人說:“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傷得這麼重?” “昨天晚上有一群匪徒潛入了一個富豪家裡,想要綁架這家人的兒子。
撤退的時候,被保姆發現,保姆拉了警報。
這伙匪徒策劃了很久,裡應外合,把周圍的環境都摸得很透,設計了好幾套撤退路線。
情況非常緊急,人手很缺,裴藝當時正好在我們局交接一個任務,就主動幫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