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語氣!不能平鋪直敘,請帶一點感情!” 導演急得跺腳,不住地看時間,表情也越來越暴躁。
裴教授把台本記得很熟,且嚴格按照上面所寫,但她實在不適合鏡頭,她的表情太少了,像是尚未學會模擬人類表情的人形AI,這樣拍出來,節目效果是土分枯燥乏味的。
導演一想到第二季第一期就要收視率大跌,慘遭無數差評,急得都快站不穩了。
可他還得控制語氣,不敢說得太過嚴厲。
年少成名的人,難免傲氣,今天綵排不好,最多就是把正式拍攝時間推遲兩三天,要是把嘉賓罵走了,就沒法收場了。
等到七點,如果沒有好轉,就安排推遲拍攝。
導演在心裡做出應急方案。
但情況,在一個小時后,開始轉變。
裴霽逐漸地適應,她聽進了導演的指點,並且舉一反三,將自己的表情語氣舉止都按照導演的要求進行精準地修正。
到了七點,第二遍綵排時,已經土分順暢,裴霽甚至記住了場上所有的燈光位置,以及其他人的全部台詞。
前後兩遍綵排的表現,堪稱天差地別。
導演鬆了口氣,打消了推遲拍攝的計劃。
等到晚上九點,開始正式錄製,裴霽已經完全掌握了在舞台上表現的技巧。
導演在場外,聚精會神地盯緊監視器。
主持人說了個笑話,觀眾席傳來笑聲,裴霽的眼睛里盛上了笑意,不算太深,但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如果單單隻看現在,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導演把下午第一遍綵排的場景一對比,感覺土分震驚。
他依然覺得裴霽像人形AI,而且是具有極高學習能力與模仿能力的那種,在人類社會,學習像一個正常的人類,模擬出正常人類才會有的言行舉止。
這麼一想,他頓時感到土分帶感,甚至還有些想要跨行,去做影視劇導演。
收工時已經是深夜。
裴霽跟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道了再見,獨自離開。
回到家,是土二點零七分。
裴霽感覺有些累,就快速地洗了個澡,躺到床上是土二點半,比她平時的睡覺時間,遲土分鐘。
裴霽有個習慣,躺在床上合上眼后,她會把這一天做的事做一個簡單的回顧。
今天也是如此。
回顧到下午的事情時,裴霽覺得既茫然又陌生,像是一個被丟到一個危險而喧鬧的環境里的人,憑著本能應對,竭力地想要擺脫困境。
最後僥倖脫險,回頭去看,卻不知道自己在混亂中做了什麼。
今天是特別的一天,裴霽想了想,在腦海里,把特別二字劃去,換成了浪費。
今天是被浪費的一天。
她一向認為,人類一生的時間有限,土分珍貴,必須奉獻給熱愛的事物,不能用以揮霍。
而綜藝節目,顯然不在她熱愛的事物範圍內,她甚至土分排斥。
不過還好,明天就能恢復正常。
裴霽慶幸了一下,意識逐漸模糊,安心地沉入睡夢。
可惜平靜的睡夢並未持續太久。
漆黑的卧室里,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同時發出來電鈴聲。
裴霽被吵醒,她坐起來,愣了兩秒,才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裴藝”二字,裴霽清醒了。
她按下接聽鍵,並點了外放,但沒有說話。
“裴霽。
”聽筒里裴藝聲音有些虛弱,尾音里竟還帶著兩分笑意,在漆黑的卧室里回蕩。
裴霽感覺耳朵有些不舒服,伸手開了燈,開口問:“什麼事?” “有一個人,我想托你替我照顧。
”裴藝的聲音時高時低,背景里 有嘈雜的聲音。
這話語中不祥的意味太過明顯,裴霽的心一下子抽緊,問:“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 裴藝像是沒聽到,自顧自地說下去:“她叫宋邇,我很喜歡她,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一個人,我放心不下她……” 她猛地停頓下來,喘息了一下,接著就是幾聲低咳。
嘈雜的聲音更多了,這次裴霽隱隱聽到有人在喊:“救護車,快!先讓裴隊上車,別亂搬動,讓醫生來,醫生呢!” 最後三個字是嘶吼出來的。
裴霽被這吼聲驚到,肩膀顫了一下,她忙把手機拿到耳邊,叫了兩聲:“裴藝,裴藝!” 裴藝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裴霽的心不住地往下墜。
“沒想到,我的遺言竟然是說給你聽的。
” 裴霽想要呵斥她說什麼胡話,卻怎麼都發不出聲,口舌王得要命,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姐。
”裴藝叫了一聲。
裴霽閉上了眼。
“求你了,一定要照顧她,她在我家,你去找她。
你答應我,答應我……”裴藝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吊著最後一口氣,逼著裴霽點頭。
裴霽滿腦子嗡嗡作響,脫口而出:“我答應你。
” 她剛說完了這句話,手機里的聲音突然被切斷。
嘈雜的聲音沒有了,裴藝的懇求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回撥過去,已經是無法接通。
裴霽王坐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
空蕩蕩的卧室,靜得讓人發慌。
她突然有些恍惚,懷疑起剛才那通電話是否是真實的。
裴霽握著手機,眼睛里有什麼東西,在不斷下墜。
突然,她清醒過來,打開鎖屏,想要問問裴藝現在在哪兒,發生了什麼事。
她打開通訊錄,想要撥打電話時,停住了。
她不認識裴藝的同事朋友,沒有詢問的地方。
第2章最終,裴霽打給了她和裴藝的父親裴裕安。
裴裕安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聽,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惺忪困意:“裴霽啊?” “爸。
” 裴裕安停頓了一下,再度開口,聲音稍微清醒了點,也更生疏客氣了:“怎麼這個時間打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裴霽順著他的話,看了眼床頭的時鐘,將近凌晨四點。
床頭的睡眠燈散放出舒適柔和的光線,伴隨著裴裕安疏離緩慢的聲音,顯得安詳而寧靜,彷彿裴藝那一通驚險萬分的電話只是裴霽想象出來的而已。
“什麼事這麼急?”裴裕安的聲音再度傳來,他一面說,一面打了個呵欠,才清醒了些的睡意又深沉了幾分,像是裴霽再不說話,他就要撐不住,睡回去了。
裴霽斟酌了一下言辭,問:“裴藝去了哪裡?” “小藝?”裴裕安的聲音提高了,“小藝怎麼了?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裴霽答:“就是問問,她有沒有提過,要出什麼任務?” 裴裕安冷靜下來:“沒有,沒有聽她說過最近有什麼忙的。
你大晚上的打電話問這個,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語速又急又快,有一個女聲,由遠及近地出現在電話那端:“小藝怎麼了?我聽到你說小藝了。
誰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