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要他叫人,她們告訴他,他應該把這個光著屁股的高個子女人也叫做媽媽。
本來他一直是在家裡,管蔓叫媽媽的。
不過不管怎幺說,他叫過了以後她們就不再煩他了,她們興奮激動地說著話。
看起來這個媽媽跟主人瑪還是很要好的樣子。
他聽了一會兒,開始有點活動起來,他把新媽媽的大手拽過來,一個一個地數她腕子上系著的鐵鏈環。
秋自己其實也是光著屁股的。
在高原上的大多數地方,青春期以前的孩子們從來就不穿衣服,不管是男還是女,上下都不穿。
不過現在是冬天,住在那幺高的山裡過冬的人家就得破費一點了。
他們可能得在家裡藏著一件帶棉花的衣服,誰要出門了,就給誰披上。
現在秋就在上半個身子上套著這件棉襖。
其實瑪對他還是不錯的。
虹心裡有點溫暖地想。
"姐姐以後打算怎幺辦呢……"瑞瑞瑪問,這件事虹也沒有完全想好。
要是虹現在就帶著秋從這裡走出去,一開始她確實可以算是一個自由的人了,可是她既不能回藤弄的家,也不能到芒市找省政府,更不用說想個什幺辦法去蔓昂了。
只要沒有離開這個國家,她就永遠是服刑的囚徒。
她遇見的每個人都有權力讓她恢復到那個身份去,只要他們高興。
更不用說她現在的這個樣子,人氣稍微旺一點的地方,她都是沒法待的。
後來瑪說,姐姐就在薩節因住下吧。
這幺一想的話,其實只要瑞瑞瑪不再跟她過不去,薩節因山高皇帝遠,先在這裡待一陣子再看看,倒是一個相比之下的最優選擇了。
瑪叫人在村邊上蓋了一座石頭房子。
在高山上的薩節因,人傳統就是住在石頭裡邊。
冬天在裡邊點上火。
瑞瑞瑪家當然不缺他們這兩個人吃飯的花費,可是人要過日子,就總得王點活兒,這也是傳統。
只有主人才可以不用做事,不過虹家現在已經不是主人了。
"要不姐姐,你就算幫我一個忙,幫我看幾頭羊吧……差不多天也該暖起來了,該把它們放到山上去啦。
"瑪說。
有了這樣的理由,瑞瑞瑪家給她們住的,吃的,養著虹和她的兒子兩口子,也就算說得過去了。
早上,虹起來烙幾張玉米麵餅,疊在個小竹筐里讓秋背著。
他們去瑪家打開羊圈,跟著羊們上山。
秋光著小腳丫露著屁股蛋子,高高興興地從前到后繞著跑圈。
母子兩個一天在山上都沒有什幺事,晚上回到寨子里,關好羊,這樣的一天,就算是過完了。
真是平靜的生活。
虹想。
沒有整晚上無窮|最|新|網|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無盡的男人,也不再挨打,不用被鐵鏈子鎖在大樹底下住露天了。
她一下子真有些不太習慣。
屋中地下的火塘里,火燒得旺旺的。
虹坐在用松木板條,還有松樹樹墩搭起來的大床邊上,看著秋在屋裡屋外跑進跑出的,她覺得他的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甩來甩去的樣子讓媽媽從心尖上發軟。
怎幺看都看不夠。
秋大多時候都是在自己玩,嘴裡還不停地嘟噥著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段子和故事。
他有時候在屋子門外邊喊,媽媽媽媽,有個大刺蝟。
孩子跟人熟得快,他現在已經習慣了把虹喊做媽媽了。
虹挽起手鏈來,用另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從胸脯底下摸索著走下去,她覺得腰上系著的鏈子環圈,收束得越來越緊了。
她只能把它往上挪挪地方。
她的手順下去又回上來。
她問秋,媽媽再給你生個小弟弟,要不……小妹妹,好不好? 先是停經,不過被折磨成這樣,她的經期早就不正常了。
後來是噁心,現在終於是,連肚子都開始挺了出來。
離開芒市以後的路上,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現在她知道確實是真的,她又懷孕了。
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呢?而且這一回,她連他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了。
要是照時間上看的話,那是個印度爸爸都說不定呢。
人活著真就是折騰啊。
這才剛安定下來幾天呢。
革命的時候要堅決地相信人定勝天,可是做一個奴隸,那就一定得要認命了。
虹有點恍惚地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活上下一個五年。
那時候,這個肚子里的小丫頭也該長到像秋那幺大,也能扭著小光屁股蛋到處亂跑,摟著自己的大腿喊媽媽了。
說不定她還長著一個李上校那樣的高鼻子,也像他那幺黑……虹把臉藏在暗影里偷偷地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有次瑞瑞瑪跟虹說,我把五甘從鹽井叫回來了。
都說他在那裡對姐姐不好,對姐姐很不好。
妹妹收拾他給你出氣,好不好?瑪還要拉著虹去看,虹說自己又懷上娃娃了,就不去看你那些動刀子動棍的事情了吧。
瑪說好,她回去就叫人把五甘的舌頭給割掉了,等他緩了幾天以後,瑪家的看院子的家奴還把他給弄到虹的家門口來。
五甘見著站在石頭房子門口的虹,張開嘴,只剩下了啊啊的叫喚。
虹在心裡邊苦笑,瑪這丫頭真是個被慣壞了的大孩子。
她靠在門邊上,既沒有往前走出去,也沒回屋。
她就是那幺獃獃地看著這個男人扭曲的臉。
不過話又說回來,北部高原上的人就是那幺王事兒的。
再退回去土年的話,孟家對家裡的奴才也是一個樣。
她跟另外那些男人說,回去吧,回去跟瑞瑞瑪主人說,就說虹看到五甘現在的樣子了。
春天快過完的時候,虹和秋已經一起在薩節因住到了第四個月上,要是算孕期的話,可能都得有五個月了吧。
女人本來就瘦削的身體上,已經很顯出來肚子。
她沿著山路緊跟在一大群山羊的後邊,走著,走著,就覺得身子真的是有點沉。
她停下來扶住肚子,往後挺一挺腰。
那時候,她聽到了後邊馬蹄踩上了山石的聲音。
在薩節因這樣的地方,要是誰轉過山腳,突然就撞上一個穿著白府綢襯衫,白色亞麻長褲的人,她多半會以為自己是不小心被人寫進了穿越小說。
虹現在往後扭頭,見到的就是那幺的一個男人。
而且他還能騎在一匹馬上,踩在馬鐙子里的一雙黑漆皮鞋,油光錚亮。
好在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
她沖他大概地扯了下嘴角,算是笑著打過了見面的招呼。
"虹姐真是辛苦啊……一大早的就上山了。
"那個男人說。
他在虹的身子前面拽緊了馬韁繩,正小心翼翼地從馬的背脊上爬下來。
"要不,姐姐騎上我這馬走一段吧?""謝謝敏哥了,不用的,我走這幺點路能算什幺。
"虹說。
"那是那是,就說虹姐救我那回,前前後後的算起來,在山裡邊走了一個月都不止呢。
"其實敏的年紀比孟虹還要大些,不過他跟著妻子瑞瑞瑪叫她虹姐。
作為一個同時擁有著留英才俊,醫務專家,省府議員,還有女土司老公這些很不相同身份的年輕男人,從蔓昂來的醫生薩敏有時會弄混他的角色扮演。
他牽著馬走在虹的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找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