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部高原一直是有這種鎖人的傳統,湯姆兒子買走的女人陽光,就是被鐵環拴著肩膀骨頭過了很多年。
擱在阿嬋這裡,除了是故意折磨她的意思,還有個原因是讓嬋的脖子能夠空出來,派上別的用場。
阿嬋的光頸子上環繞著一個帶刺的鐵絲圓圈。
那種野戰鐵絲網裡抽出來的鐵線,每隔兩寸打一個金屬結,分出三叉鋼刺。
繞過人脖子以後兩頭相交,用老虎鉗子擰上四五個轉。
女人的肩膀脖頸都被圈上的尖刺割劃得血痕斑駁,她就是平常轉下臉,動得大了都有可能給自己添上一條血口子。
可是這都不算重點,重點還在下邊。
這個蒺藜圈套上系著一長一短的兩根麻繩,繩子延伸下去,弔掛著兩塊帶點圓弧帶點稜角,凹凸枯黃的骨頭關節,大概比人的拳頭再小上一個圈。
骨頭一高一低,在姑娘的乳房以下,肚臍左右懸空晃蕩。
想想女孩少了的兩隻腳,再想想這是在北部高原,人也許會被自己突然弄明白了的事嚇得打個冷顫。
那兩個東西,確實就是尼雲嬋自己的腳後跟。
在野地露天住了好幾土天,雲嬋的滿頭亂髮纏繞打結,上面沾滿了砂石樹葉和草根。
她的光身子上也是一樣,原來白白的皮膚上骯髒落垢,有黑有黃的污泥被鮮血一淋,像是一頭從地下爬出來的女鬼。
她的光腿上雖然掛不住鐵器,可手腕子沒法躲得過去。
鎖她兩隻手腕的鐵鐐同樣是粗重拖沓,在她身邊地下鋪了好幾個彎。
中間還穿上了兩個從鐵匠鋪里找出來,打鐵用的大鎚頭。
那就是個單純的鐵塊,完全是為了增加份量,故意用來折磨人的。
可是嬋真的倔犟,成了這個樣子,剛才他們跟她說的,讓她用辣椒填那個女人的屄。
雲嬋跪著,聽著,就是一動不動。
惹得兩個男孩一前一後甩開來狠抽了她一頓,抽到她扒在地下,圍著木樁滾過來又滾過去。
嬋哭著喊著流了一臉的眼淚鼻涕,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才抽抽搭搭的爬到石頭臼子邊上,抓起了一把辣椒來。
阿嬋的兩手又黑又瘦,手指頭歪著扭著,有的伸展不直,有的不能打彎。
手指尖上完全沒有了指甲,全都是傷后癒合起來的光肉糰子。
她用這樣的手捧滿了辣椒漿糊,哆哆嗦嗦的往前邊那個女人的兩腿中間湊上去。
兩個孩子冷眼抱肘看著。
她們這兩個女人,一個五花大綁,背靠柱子站直,另外一個鐵鏈纏身,在泥土地下摸著爬著。
她們扭動,哭喊,各自用著各自的力氣。
在她們兩個中間一線,身手相連的地方是一堆翠綠淋漓的辣椒雜碎,和一個紅彤彤的,又鼓又漲的屄。
本來嘛,誰都知道在青塔不聽話要挨揍,誰都知道揍到了最後沒有人能頂得過去。
嬋當然也是知道,可是她倔的,就是要找這場打。
她每回都不聽話,每回都挨打,她就是要做出來給人看看她的這股子心氣。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出過第一件大麻煩以後,一定會有第二第三件接踵而至。
嬋出事的那個晚上是在一個多月前了,正跟薩摟在一起睡熟的孟虹被狗叫驚醒。
沒有人知道,芒市的朗族人暴動在多大程度上觸動了嬋心裡隱藏著的不屈服,反正她就是鬧出來了那幺一場大亂子。
其實早在那之前嬋就跟阿彬嘀咕過,說他們營地里關著的那些朗族女人已經沒什幺大用,年輕的好看的全被他們賣掉,以後也不會有多少新人進來。
她勸他把剩下的那些朗人放走算了。
阿彬肯定知道賣人就快賣到了頭,不過他想的是再等一段,看看,也許就把剩下的女人分給自衛團兄弟們去做老婆,當作個集體福利了。
嬋每過上一陣,跟阿彬提提。
她自己當然也是知道這種事急不出來。
可那天晚上她跟阿彬因為別的事吵了嘴,姑娘的心性被激起來了還真的壓不下去。
等阿彬睡著以後,她找了根木頭棍子提在手裡出了房門。
自衛團也是住的木頭排屋,阿彬在裡邊佔了個單間。
雲嬋出去以後在外邊空場上圍著的雙層鐵絲網裡邊繞了兩圈,繞著就繞到了鐵絲網的門邊。
嬋跟在那值夜的哨兵說,我家狗跑出來了,我要把它揍回家去。
阿彬家裡養了一條狼狗。
現在白天嬋出來進去的已經沒有人管,不過晚上有交待,她是一定不能出院子門的。
放哨的小兵不可能想到這一天這個姑娘突然會變成這樣,嬋還跟他說笑了兩句,東找西找繞到兵的身後,揮起棍子狠砸他的腦袋。
打過仗的人心就是狠,她砸了他不止一下也不止兩下。
這個兵以後被發現頭骨裂開了好幾塊。
嬋從兵的屍體上取下槍。
年輕的前女游擊戰士本來也許可以把整場行動操作的悄然無聲。
但是青塔的獵狗在夜色中敏銳地感覺到了血腥的氣味,畢宗家的大黃領頭,全村的狗吠聲此起彼伏,響成了一片。
自衛團里的老兵們多少有些戰術素養。
他們先確定了駐地沒有遭到襲擊,然後向難民收容所搜索前進。
那時候阿彬肯定已經能夠猜到發生的會是件什幺事。
兩座關押朗族女人的房子門戶大開,一間裡邊空無一人,另外那間,朝里的一半還剩下土多個女人擠成一堆瑟瑟發抖。
收容所照慣例是青塔獵人看守,可是一直以來這裡都沒什幺大事,而且裡邊關的人越來越少。
畢宗的兄弟們傍晚過來轉轉就溜回家去睡覺,只有孟虹還在盡職盡責地給她們開鎖上鎖,晚上把她們的腳腕挨個拴上長鐵鏈條。
阿嬋知道虹把鑰匙放在工具棚,她弄開了房門,挨個給她的同族女人們解開束縛,解開的人多,人一跑起來弄出動靜,村中的狗開始吵鬧,嬋肯定是急切中來不及打開剩下的鎖了。
集中營地外邊的山坡,往後連上更高更陡的山坡,綿延通向青塔主峰。
朗族女人一定正在那上邊的樹林中全力奔跑,所有的山嶺全都隱藏在濃厚的夜色深處,這是午夜以後黑暗最重的時候。
人的眼睛沒法找到她們,不過獵犬能夠追蹤她們的足跡。
這裡除了阿彬和他的自衛團們,還有畢宗這一輩份的年輕獵人,他們都帶著狗。
跟他們相比,孟虹還得費勁拖拽著腳鐐爬山,但是收容所的女人出事她要負責任的,所以雖然走得慢些,她也得儘可能跟上隊伍。
如果不出意外,自衛團和獵人們肯定能夠追上那些女人,只是他們知道的事情尼雲嬋一定也知道,所以她正在青溪一側的火岩頂上等待他們。
路是順著溪水邊沿走上去的,阿嬋第一槍打中了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的手臂。
他舉著火把照路,在晚上是一個很清晰的目標。
所有人全趴下了。
自衛團已經很久沒有打仗,他們更不可能為那幺幾個女人拚命。
為了好歹能做點什幺事,大家七零八碎的朝上邊開槍。
嬋打過一個點射,順著山勢退出去一段路。
槍聲停了,阿彬說,上去,上去! 他在黑地里踢前邊當兵的屁股,當兵的在黑地里慢慢摸出幾步。
嬋在上邊再開兩槍,大家趕忙又把鼻子貼進了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