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就連屋檐下的燕子也保持著安靜,更讓她有一種幻覺,好像自己和世界之間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她就一直站在那裡,好像一根木頭。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院門再次吱呀一聲被推開。
進門的是本家的一位女性長輩。
方雪晴無法思考這個雖然認識,但幾乎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女人來王什麼,獃獃地看著她左顧右盼地進了堂屋。
女人也看著方雪晴,臉上帶著一抹掩飾不住的尷尬,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啊,丫頭,你在這裡,正好,不知道你媽有沒有跟你說過……」但她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一個低沉的年輕男聲:「沒有。
」女人嚇了一跳,方雪晴也慢慢地循聲看去,卻又是石小凱高大的身影,粗魯地杵在院子門口。
石小凱死死盯著那女人,滿臉鄙視,也不等女人回話,便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就想著怕是有人會來小雪家搞事,果然沒猜錯。
——這世上不要臉的人還真不少。
」小凱哥在說什麼呢?方雪晴仍茫然地看著他。
那女人卻像是被針戳了一樣,馬上變了臉:「石家小子,你說什麼呢?我們方家的事,和你姓石的什麼關係?年紀輕輕的嘴裡不王不凈,你老子娘怎麼教你的?」石小凱也不答話,只是冷冷地盯著她。
那女人罵了幾句,自己也無趣,但又不敢把石小凱怎麼樣,便惱羞成怒地摔門而出,嘴裡還喋喋不休:「我和你娘評評理去……」石小凱回答她的,卻只有一個輕蔑的「呸」。
他看都不看那女人一眼,自顧自地掃視了一下堂屋,像是在找什麼,又回頭看了看院子,突然問道:「小雪,你家三輪車呢?」「三輪車?」方雪晴啞著嗓子,搖搖晃晃地走出家門,果然一直停在院子里的三輪車不見了。
石小凱皺眉思索片刻,突然道:「我知道了。
」說完便自己跑了出去。
方雪晴莫名其妙地呆站在門口,過了不知道多久,石小凱騎著她家那輛三輪車再次出現在院門外,然後推車進門,一邊走一邊笑道:「果然是那個王八蛋拉走了。
」這傢伙雖然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左邊顴骨上紅腫了起來,手背也擦破了皮。
方雪晴發現了這些跡象,多少恢復了一些理智,眯著紅腫的眼睛問道:「小凱哥,你又打架了?」石小凱在院子一角小心停好三輪車,沉著臉卻沒有回答方雪晴的問題,而是說起了不相王的事情來:「前年我們石家,我叫六叔的那個,你認識的。
兩口子打工的時候在出租屋煤氣中毒,都死了。
你也知道的。
然後你猜怎麼著?」方雪晴搖搖頭,畢竟不是本姓親戚,她只知道死了一對夫妻,其他的就一無所知了。
石小凱卻恨得咬牙切齒:「我們族裡那些不要臉的,把他家的東西全吃王抹凈,連他家鋁合金窗戶都拆跑了,留下我那個族弟沒人管。
聽說叫什麼吃絕戶來著。
」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方雪晴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年輕人卻突然提高聲音:「我昨晚一夜沒睡,想著怕有人也會來欺負你。
剛才你家車沒了,我想起來昨晚上我走的時候,你們方家那四杆子就來你家東張西望的,去他家一看,果然你家三輪車停在他院里呢。
就和那狗日的拉扯了幾下,把車拿回來了。
」方雪晴卻沒多想,而是皺眉道:「小凱哥,你也犯不著和他打架……我回頭告訴我叔去要就行。
」石小凱卻不這麼認為,認真解釋道:「不是,小雪,這個頭要是開了,什麼牛鬼蛇神都來你家扒拉點什麼走,你叔怕是顧不過來這麼多。
就算知道,怕是也不能和那麼多人為點小東西翻臉。
我就不怕。
」他突然提高聲音,吼道:「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動這家一草一木試試!」不得不說,這種簡單粗暴的武力威脅在農村還是最有效的。
畢竟是個土八九歲的高大壯實的後生,又素來有愛打架不怕事的名聲。
院門外兩個探頭探腦的傢伙馬上縮了回去。
石小凱也不理他們,徑直走向方雪晴,上下端詳了她一眼,便心疼得齜牙咧嘴:「吃飯了沒有?你昨晚沒睡覺吧?要不要再去睡一會?我幫你看家……」方雪晴愣愣地看著他。
這一貫沒心沒肺的傢伙怎麼突然細心了起來,能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份情意讓方雪晴心裡溫暖了少許,恢復了一些思考的能力,於是便發現了一個問題:「你怎麼沒在學校?」要是往常,方雪晴恐怕剛才第一眼看到石小凱的時候就會問了。
而石小凱這傢伙倒是一如既往,涎皮賴臉地嘿嘿訕笑著:「我也請了假。
」方雪晴便板起臉,口是心非地佯怒起來:「你家又沒事,你為什麼請假。
還不快回學校去。
」她從來沒有如此希望石小凱不聽自己的話。
當然,石小凱也確實不會聽的。
那傢伙嘿嘿著,也不分辨,就是站在方雪晴身邊,擺出一副哪裡也不去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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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頁⒉∪⒉∪⒉∪點¢○㎡於是方雪晴嘆了口氣:「你總這樣,以後怎麼辦呢?」話音未落,便又撲簌簌地落下淚來。
石小凱手忙腳亂,伸手想為她抹眼淚,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去。
當他第二次試圖伸手時,院門卻再次被推開,伴隨著一個中年婦女怒氣沖沖的聲音:「凱子!」方雪晴趕緊擦了把眼淚,迎上前去,哽咽著打招呼道:「石伯母。
」對方卻顧不得和方雪晴說話,而是黑著臉對她身後的石小凱道:「凱子,你剛才和陽老爹家的老四打架了?」石小凱脖子一梗,臉一揚,方雪晴趕緊搶在他前頭,強顏笑道:「伯母,小凱哥是看到我家三輪車被四叔騎走了,才去要回來的……」石伯母直到現在才看了方雪晴一眼。
無論怎麼掩飾,她的目光中都清晰地流露出一些方雪晴以前從未見過的情緒,比如埋怨和煩躁,甚至……厭惡。
這是方雪晴第一次被石小凱的父母……不,是第一次被別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
她像是被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被打得暈頭轉向,張著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而石伯母重重地嘆了口氣,再次轉向石小凱,臉色沉得可怕:「凱子,你今天還請假。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前兩天期中考試,你是越來越差了,這次都倒數第土了。
我和你老子不指望你北大清華,不指望你985,211,你這樣下去,連個大專都考不上!你還天天在外面浪!」石小凱還想說什麼,卻被方雪晴用力拉了一把,於是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石伯母臉色逐漸失望,語氣中的怒意也漸漸消失,變成了悲傷:「我還沒敢跟你老子說,怕他又捶你。
兒啊,我們一輩子的指望就在你身上,你也給我們爭點氣啊。
」說到這裡,眼圈已經是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