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霽月看著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江楠莫名其妙,惱羞成怒,有一種被捉弄的感覺,可是他即使生氣也沒有放開兩人交握的手,只是收斂了神色,冷冷地問:“你笑什麼?”
女孩慢條斯理地抽開自己的手,江楠突然有種被拋棄的錯覺,於是他收緊了,頗有些委屈,比問:“還沒做完,下一步是什麼?“
“我還有事,剩下的以後再教咯。“
鄭霽月聳聳肩,示意他把手鬆開。
這個女人簡直有毒。
江楠反應過來,憤怒地甩開,“你耍我?“
“看你怎麼理解了。“
鄭霽月漫不經心地肉手,抽出一張帕子,在他面前仔仔細細擦乾淨,然後輕飄飄地扔給他。
“還想學的話,下次見面再教。“
她就留下了這麼一句話,瀟洒走人。
江楠氣的七竅生煙,左右找不到東西發泄,踢了一腳路邊鐵制垃圾桶,金銘正在抽煙區煙霧繚繞,第一聲沒聽見,第二聲才聽到聲響,滅了煙,忙跑過來,著急忙慌的。
“怎麼了,怎麼了?”
花園的公用垃圾桶凹進去一角,站崗的小護士察覺不對勁,也匆匆過來,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又不敢直說,只望著金銘。
江楠扯掉手上留的針頭,狠狠丟下,傷口沒摁住,呲呲冒血,他也不管,沉著臉,長腿一邁,沿路留下零星的血跡。
金銘懂她的意思,抽出一張名片,黑底燙金字,塞給小護士,“有事打這個電話,我們報銷。“
撒開腿追人去。
江楠去哪了?
他開著自己的重型摩托,一路狂飆,不知道過了多久,路邊的建築少了,行人也少了許多,他才停下,旁邊是一條江。
夜深露重,他退下的燒熱又要複發,頭昏沉地疼,手背上的針口因為用力還在滲血,他一眼都沒看,站上江邊的欄杆。
兩步跳上去,欄杆是方形的,剛好能撐住他的體重,江楠便站上江邊的欄杆,偌大平靜的江面,顯得他如此渺小,腳下那點可憐的支撐,便是他一切的依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葬身江中。
這是江楠病態宣洩情緒的方式,只有臨近死亡,他的腦子才有可能冷靜下來。
萬籟俱寂,只有微微起伏的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音,這般寧靜中,他竟然又想起了那雙手,冰涼,柔軟,纖細,交握已是無比熨帖,他撫摸過每一寸,處處細膩。
如果是擁抱呢,他想要擁抱。
那雙手肯定會乖乖環繞在他的腰上,適時他便能貼著她的額面,摩挲她的脖頸,將人攬入懷中,像他之前在路邊看到的每一對情侶一樣。
情侶?
他本能覺得不妥,但心中的慾望更是如何也滅不掉,如三千業火,從心底燒起,成燎原之勢,燒得他整個人都難耐。
想見她,想知道下一步是什麼,還有什麼快樂的事?
金銘趕到的時候,只見到江二蹲在路邊,停了一輛他的寶貝摩托,痛苦地抓著頭髮,發出不成句的嗚咽,像悲鳴的孤狼,金銘從沒看過他這樣,就算打架打輸了,也只是臭臉把自己關到房間里。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被小狼怒吼:“離我遠點!“
於是他不動了,離著江楠兩米遠,同樣坐在石磚上,等他總算把自己頭髮揪下來好幾根,平靜半晌,才開口:”這是怎麼了?“
“……”
江楠不說,他也問不出什麼,於是乾脆把腿打直,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江楠心不靜,他知道。
似乎是遇見了什麼難解的題目,或是有什麼在他心底撓,他整個人的狀態像綻開渾身的刺防禦,還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金銘從十歲跟他起,就沒見過這個架勢。
於是只能從天南地北和他侃大山,自顧自說很多話,也不知道江楠有沒有聽進去。
“……你不知道,我把他們嚇得跟個孫子似的,另一邊還沒來人,各個都跪地上喊我爺,哈哈哈……”
“那天我那相好找我來了,人是不錯,你別說,談戀愛和自己單著就是不一樣,這話我跟你說過好多回了,你一次沒聽進去。女孩和男孩不一樣,說個幾句話,三下兩下就把你給弄暈了,牽個小手,撒個嬌,魂都沒了……“
“前兩天你那冒牌貨又開始鬧騰了,好在我看的嚴,沒把人放出去……”
一件一件事情地講,也不知道哪件事觸到江少爺的敏感神經了,頭忽然從手臂中抬起,眼睛里都是紅血絲,幽幽看了他一眼:“我問你一件事。”
金銘樂了,心說怕你不問呢,面上毫無波瀾:“你問。”
“如果有人和你牽手,你答不答應?”
金銘怕自己聽錯,又問了一遍:“什麼?”
當事人倒是很冷靜,“我說,有人要和你牽手你答不答應?”
牽手算個什麼事啊?
金銘覺得無語,難得懟他:“我說大哥,你活在哪個年代,這年頭還有人從牽手開始談戀愛呢?你當自己高中生?”
江楠無語凝噎:“不是談戀愛。“
“那就是炮友咯,更不用牽手,直接脫衣服上床完事。“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鄭霽月上床,頓時粉色蔓延至脖子,大吼:“也不是炮友!”
“總之,有一個異性要和你肢T接觸,答不答應?“
江楠從來不屬於這個戀愛欄目,金銘看著他像看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探究好奇,還憋著笑。
但是老大說的話,還得認真琢磨。
這話沒頭沒腦的,他只能逐個分析。
“如果你倆不是談戀愛,也沒有那層關係,我覺得,第一,如果是對方先提出來的,那肯定對你有意思,如今處在曖昧期,適當增加肢T接觸能增加好感,如果你也對她有好感,那可以接受,如果沒感覺,當然是算了。”
“第二個可能X,就是對方在釣你,這是渣女慣用套路,你只要觀察她身邊是不是有很多曖昧的異性朋友,或者以往情史,大T可以判斷,這種人最好也遠離,接下來你就要落入她的陷阱了。”
“第三個可能X……”他遲疑了一瞬,江楠變得有些緊張,忙追問:“什麼?”
“就是她在玩你,可能沒有進一步發展的需求,只是空窗期寂寞,撩著玩,或者對你有一點興趣,試試看你能接受到哪個尺度。”
江楠篤定這只是一個賭約,可也忍不住思考,第二個顯然是最可能的,鄭霽月和齊鑒書是男女朋友,這樣來招惹他,不就是讓他間接當小三嗎?
他一瞬間彷彿醍醐灌頂,但心裡卻比剛才不明白還要委屈生氣,恨不得把鄭霽月抓過來扔進江里,他還眼巴巴想著下一步是什麼,根本是被人騙了。
這會兒滿腔的怒火全給澆滅了,他只是個給人做三的。
心情一下低到谷底,踢了一腳路邊的野草,江楠悶悶地兀自站了一會兒,翻身上車,飛快地駛離。
這邊氣著,那邊鄭霽月都忘了他不知道自己是齊鑒書假女朋友的事情,計劃著下一步如何開展,等了好幾個星期,沒見人影,就知道事情出現差錯了,但她把事情想歪了,還當是火候不夠,動作不夠大膽,她原以為對付江楠這個一片白紙的傻子,不宜太過,看來是小瞧他了。
尋了個由頭,她安頓好了陳妍妍,讓齊鑒書帶著她進了tower比ar。
但是江楠沒來。
這很奇怪,王侃世一勾紈絝子弟都來了,沒道理江楠不來,他們組的局十有都能湊齊,鄭霽月還以為是碰巧,於是等下次再去的時候,發現江楠還沒在,她懂了。
江楠在躲她。
可是沒道理,他那個表情明顯不是排斥,要麼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說了什麼,不然以他匱乏的感情經歷,不可能察覺到什麼。
她掃過面前眾人各色的臉,一時也被迷惑了,但猜想不如去求證,下次機會再來,她假裝有事,傳消息說來不了,等熱場結束,卻匆匆趕到現場。
她喘勻了氣,握著新款小包,俏生生站在眾人面前,帶著歉意:“不好意思,來晚一步.....”
視線掃到中間端著酒杯的人,微微一笑,道:“久等了。”
他微微訝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有幾分凝滯,旋即偏頭,錯過她的視線。
終於抓到你了,江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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