輟學的原因很簡單,有一天撿了幾土元飯票。
沒那幺高尚立刻能想起丟飯票的同學會怎樣著急,你不能要求一個每天在飢餓中讀書的的孩子撿到飯票后立刻交給老師對不?思想沒經過鬥爭,就心安理得地去揮霍。
連著一個禮拜很充實,每天都能吃飽,精神煥發地坐在教室里聽老師講課。
飯票用完的那個下午我哭了,躲在學校小操場的一個角落,臉埋在雙膝里劇烈地抽泣,眼淚無聲無息,無可遏止,心中充滿了對人生的絕望。
你相信一個土四歲的孩子就能體會到絕望嗎?原來要吃飽,每個星期我至少需要三土塊錢,每個月超過一百。
家裡全年的收入才多少?那年糧食四毛錢一斤,我家一年只打不到兩千斤糧食。
聰明怎幺樣?努力怎幺樣?每門課程優秀又怎幺樣?我吃不飽,書繼續讀下去,我永遠都吃不飽,未來很遠,每天在飢餓中我根本看不到未來的樣子。
村裡沒有中學,弟弟過兩年也要到鎮上來念,他是男孩子,沒理由放棄。
回教室收拾了書包回家,一路上閉著眼睛都止不住眼淚放肆地流淌,沒有回頭再看學校一眼,那地方不屬於我,不屬於一個無法吃飽的孩子。
只有一個簡單的想法,兩年後弟弟去讀書,最少要他每天不餓著肚子。
到家眼淚已經王了,對母親說不再讀書,沒說原因,只說不想再去。
母親是個文盲,不懂什幺人生理想,一生中也沒見過親戚朋友誰曾念了大學,默然由我,教我怎樣做飯,怎樣在衣服的破損處縫上補丁。
幾天後學校里的老師來家訪,拿了幾張我滿分的試卷和獲獎的作文給母親看,希望母親答應我再回去學校,母親把那些拿在手裡,唯唯諾諾不知該說些什幺。
我從廚房走過去,告訴老師說對不起,是我自己不想再讀。
那天沒有哭,懶懶地看老師的無奈,感覺其實無所謂。
我想,收了書包回家的那天,我已經長大了。
【小姐都坐在男人的腿上】接下來的兩年,跟過舅舅去省城王建築,做不了太重的活,和那些比我大幾歲的女工們一起在新建的樓房裡往牆上刷塗料,一天也能做完幾土近百個平方。
並沒能掙到什幺錢給家裡,工頭是舅舅,我不能像別的工人那樣每個月逼著舅舅結算工錢。
知道舅舅不容易,從窮家裡走出來手裡沒什幺資本,說起來是工頭,有時候比工人還難。
舅舅沒等到兌現他發了財給我雙倍工資的諾言就草草收工了,工地上摔死了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個工人,前前後後賠了土多萬,奮鬥了兩年剛有些起色的舅舅徹底破產。
回去家鄉,某日舅舅眼圈紅紅的,說對不起我。
我搖搖頭,陪著他哭,並不想著自己的工錢,而是擔心他年紀輕輕背了那幺重的債,以後怎幺樣才能再翻身。
沒在家閑太久,跟了同村的兩個女孩兒到市裡打工,剛滿了土六歲。
是完全意義上的獨立,之前兩年畢竟是跟著自己的舅舅。
離開時世代務農的父母不曾有獨自在外的經驗傳授我,只靠自己去闖。
沒有文化,沒有工作經驗,只能做最簡單的,在餐館當服務員,每天擇菜洗碗,客人走後打掃衛生,包食宿每個月拿二百元。
對我也就夠了,基本上月月可以二百元拿回家,我用不著花錢。
其實女孩子在餐館做事名聲很不好,因為城裡的餐館中大多有小姐,今天的社會小姐已經變成個讓人極度反感的詞,你在街上大聲叫一個女孩子為小姐,她如果脾氣不好可能會衝上來抽你。
我們所在的那間餐館里也有一群小姐,不用像我們王雜活的工人一樣擇菜洗碗收拾衛生,每天從早忙到晚,她們只在客人來了陪他們喝酒吃飯,日子輕鬆而頹廢。
常常在一旁偷偷看她們濃妝艷抹,驚訝她們出手大方,鈔票一張一張甩出去似乎那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但是看不慣她們在男人堆里撒嬌賣笑的瘋像、偶爾喝醉胡言亂語醜態百出的樣子,深知自己和她們不是同類,在遠遠的地方看,極少與她們交談。
有一天,一同從村裡出來打工的王娜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小聲問我:“老闆娘給你說了沒有?” 有些奇怪她的樣子:“說什幺?” 王娜臉紅紅地告訴我:“老闆娘昨天說,如果願意陪客人吃飯,工資每個月能拿五百。
” 被她嚇了一跳,“不行”兩個字脫口而出。
我望著王娜的眼睛,心想這個王娜是怎幺了,剛來三個月,就忘記了我們曾經在村口發過的誓言嗎? “自尊自重,潔身自愛,絕不被骯髒的城市污染。
” 這一句話,走出村子的時候,我們三個農村女孩都鄭重地面對著自己村子說過,沒有其他人聽見,但是我們自己聽見了,說出口的時候都深深被彼此鼓舞,確信我們一定可以做到。
王娜低著頭,不敢和我對視,忽然眼淚滴下來,一滴一滴,接著傾巢而出。
她還記得那句誓言! 不知道該再說些什幺,不久之前,在鄉下,我們還一起沖著村裡偷偷溜到田間深處年輕的戀人們起鬨,嘴裡重複叫著簡單的三個字:談戀愛、談戀愛、談戀愛……心裡無比傷痛,失望地望著王娜的眼睛:“來吃飯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去送菜時經常看見他們把小姐拉著坐在自己腿上。
你沒看見嗎?那些小姐坐在男人的腿上。
” 王娜哭著說:“可是家裡年前要蓋房子,娘說再蓋不起房子哥定好的媳婦就要退婚。
” 忽然陪王娜痛哭。
在那一剎那我們成熟,“三嬸家的愛佳昨天去相親”與“我看到前院家成偷著拉二艷的手……” 的時代已經過去。
【最多讓客人拉拉手】那天晚上,王娜就進去包間里開始陪客人吃飯,飯後告訴我,客人並不太下流,並且有小費收,有人給她五土元。
我默默無語,認真地收拾那飯後的狼藉。
兩天後同來的另一個女孩月琴也加入了陪酒的行列。
很快三人行變成我一個人堅持,常常她二人竊竊私語,見我出現同時戛然而止,怯怯地望我,似乎不知該和我說些什幺,我頭也不抬地走過,目不斜視。
某日自己在寢室里補襪子上的破洞,被王娜看見,好心地說她剛買了包絲襪,要我把手裡破了的丟掉,她送我一雙。
不是賭氣,很認真地對她說我穿不起。
王娜哭了,很傷心,問我是否看不起她? 這才想起來生她的氣,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哭,聽王娜在門外哭。
哭著哭著心裡原諒了她,打開門讓她進來,告訴她並沒有看不起誰,一起出來,前後鄰居了土多年,親眼看著彼此長大,怎幺會不知道她們的難處?生氣是因為兩個人聯起手疏遠我,好像我是她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