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捌陸 (2/2)

「不要,你那些都是男女的,我、我要看的不是那種。」
雲熠忻低笑數聲:「小色鬼,我乾脆直接幫你找書拿給江槐琭看。」
「不行不行!他、他、他很害羞的!」
雲熠忻看著外甥的反應,再次感慨兒大不中留,而且他認為害羞的不是江槐琭,是岑凜自己吧。
「舅。」岑凜揪著雲熠忻的袖子,堆出一副討好的笑臉說:「我有事跟你講。」
「說。」
「我想和槐琭在一起。」
雲熠忻挑眉:「你們不是在一起了?」
「我是指,我想和他……」
雲熠忻瞭然:「你要跟他走?」
岑凜緩緩頷首,不敢直視雲熠忻是怎樣的表情。
雲熠忻沉默良久才哼了聲輕笑說:「那就去啊。」
岑凜倏地抬頭望著雲熠忻,難掩緊張問:「你不會不高興?」
「我哪有不高興……」雲熠忻神情複雜的淺笑說:「從我陪你找什麼夢中人開始,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了。只是沒想到那天來得這麼快,雖然對你來說是來得晚了吧。原以為你會陪我更久,哪怕一輩子找下去我也不要緊,可是這麼一來對你也是種煎熬。現在我是真的替你高興,只不過難免會有點寂寞,不過孩子養大了,難免要經歷這些的。」
雲熠忻說完,驀地對岑凜咧嘴笑,雙手捏了外甥的臉頰說:「所以你們有空就常回來琳霄峰找我,知道了么?」
「唔、知──道──啦。」岑凜被捏得臉變形,舅舅鬆手笑了笑,他揉完臉頰就撲上前抱住舅舅說:「我也會捨不得你啊。除了拚命生下我的娘親,你是這世上第一個疼我、對我好的人。舅……」
雲熠忻失笑推開少年的腦袋,故作嫌棄的樣子:「少肉麻了,走開啦。多大的人了還撒嬌,我跟你的江槐琭說。」
「說啊,他才不會笑我。」岑凜笑著被推開,他露出調皮的眼神提醒雲熠忻說:「舅舅也不用覺得太寂寞,你還有雷將軍嘛。」
雲熠忻煩躁擺手:「別再提他了,我在山裡、他在海上,兜不到一塊兒啦。」
「凡事難料嘛。」
「罷了罷了……」
***
岑凜回房就聞到一股熟悉的藥味,江槐琭從桌邊起身迎上來,他瞭然苦笑道:「啊,你已經煎好葯等著我啦。」
江槐琭摸摸少年的臉頰說:「是啊,我料想你也差不多快回來了,方才和巖哥聊完就去煎藥,剛好趕上你回來。」
「呵呵。」岑凜乾笑,認命的坐下喝葯,喝了兩口就擱下碗,皺起臉委屈可憐的看向江槐琭。
江槐琭帶著溫煦笑意幫他端起那碗葯,舀起滿滿一匙吹了兩口餵過去:「來,我餵你。」
「你就這麼狠心看我吃苦?」岑凜故意開他玩笑:「你還笑,真壞。」
「好,我壞。來,把葯喝了吧。」江槐琭笑意不減,一口一口把整碗葯都餵完,岑凜迫不及待找出帕子擦嘴,他把人抱到自己左腿上,一手扣著少年的腦袋吻住那張發苦的嘴。
岑凜沒反抗,江槐琭吻他的滋味比起葯甜得太多,他幾乎閉起眼沉溺其中,對方不嫌棄他嘴裡的苦藥味,還伸舌勾著他的舌尖玩,沒一會兒他就被親得渾身發軟,倚偎在對方懷裡。
江槐琭摟著少年笑問:「還苦么?」
「嗯。又苦又甜。」岑凜講完又被端起臉親了許久才停歇,他覺得自己的唇都快被吮咬得有些腫了。
「還苦不苦?」江槐琭捏著少年好看可愛的下巴,隱約期待少年再喊苦。
岑凜並未遂其所願,仰首望著江槐琭說:「我跟舅舅提過我們的事,往後我都和你在一起。如果我跟你走,若得了空間也回琳霄天闕看看他吧,不然他會寂寞。要是你偶爾能陪我在那兒住上一陣子也好。舅舅說你沒了父母跟師父,要是沒有一同過年過節的家人,以後都能去琳霄天闕,我們一起過節。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你說這樣好不好?」
江槐琭勾起唇角溫聲答應:「好。」
岑凜笑得燦爛,抱著江槐琭安靜撒嬌,江槐琭環臂擁著他說:「我方才和巖哥也聊了會兒,他是真心喜歡你舅舅的,不過他好像有什麼打算,我沒有多問,他只說到時候事情都定下了再告訴我。眼下最重要的是護送你回琳霄天闕,那裡有不少高手,九獄教也不敢貿然去那裡作亂。巖哥向朝中告假,過陣子就要走,我想他和你舅舅的事,由他們自己處理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都是大人了,應該能好好談的。之後回琳霄峰,你要不要跟我去祭拜我娘親?」
「自然是要的。」
「要是我娘親還活著,肯定會很高興的,我這麼快就找到了伴,而且不僅可靠,還很英俊。可惜她只能在天上看著了,沒辦法跟我們相處。之後我也去祭拜你爹娘還有師父?」
江槐琭親了親岑凜的額頭,欣然笑應:「當然好啊。他們在天上會很欣慰的,尤其是我師父。」
「為什麼啊?」
「嗯……因為……」江槐琭憶起往事,感慨淺笑道:「小時候我告訴師父,為了找到我認定的人,我要變強。師父起初也覺得我是不是父母雙亡,受的打擊過大,腦子壞了。不過他還是教我許多事,學文習武,易容和醫毒,什麼都教我。他後來也有點相信我了,還跟我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惜我找到你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岑凜拍拍他的背說:「還好我們都是有人疼愛的,你師父疼愛你,我舅舅疼愛我。只要我們過得好,就不算辜負他們啦。」
「嗯。以後你還有我。」
「你也有我。」岑凜親了下江槐琭的臉頰,垂下眼靦腆微笑。
在迎旭館會合后,為免九獄教的人再追過來,他們一伙人只歇了一天一夜就再次啟程前往琳霄峰。行經山野一間茶棚歇腳時,岑凜喝完茶水問雷巖說:「將軍,你們帶那些一箱箱的東西是什麼啊?」
雷巖說:「是鳥銃,帶給熠忻的禮物。」
「鳥銃?」岑凜歪頭疑問:「就是火銃吧?」
雷巖點頭:「對,古早是這麼泛稱的,遙遠的異邦發展出了更新的兵器,不僅打擊能更精準,火力也變大,而且槍體變輕許多,現在用的還多是火繩槍,少數的燧發槍,後者可防風雨,也有數種改良。先前朝廷採買軍火,但沒有大量採用我所選的新式鳥銃,朝里那一幫老匹夫覺得現在日子太平了,用不上。因此我就花自己的錢買了一批回來,反正律法並不禁止。這東西太新了,管不到這裡,也不會給琳霄天闕惹麻煩。」
雲熠忻看那些箱子的外觀堅實精美,心裡也是好奇又喜歡,不過想到自己已經打算和雷巖疏遠,於是故作淡定道:「多謝巖哥了,但這份禮過於貴重,而且這些鳥銃這麼新,就算你送我,我也不會用。」
「我可以教你,其實不難,多練習就行了。今日天氣正好,我就稍微解釋一下這東西。」雷巖取其中一個箱子打開來,拿起鳥銃介紹槍體和操作,他填裝葯管時一邊解說:「古早的火繩槍每次僅能擊出一發,不只麻煩,風險也大,而且火藥容易受潮,天氣差就不好用,但這種最新式的鳥銃已經簡化發射的前置動作,還能連續發射二十多發彈丸,用以防守、伏擊、狩獵都很不錯。你們看,像這樣瞄準,然後……」
眾人盯著雷巖的動作,看他把槍口瞄準山坡某處樹叢間,一連射擊四發,陡然傳出的槍聲把茶棚其他人都嚇一大跳,緊接著他們都看見山坡上有個人從一顆樹上掉下來。雷巖比了手勢讓幾名手下前去查看,片刻后就看他們從樹叢里拖出了另一人的屍體,一共兩具屍體,都是要害中槍。
「將軍,樹叢后還有另一灘血跡,可能是有人中槍后跑了。」
雷巖冷靜道:「嗯,那一發打偏沒打中要害,不過雜魚跑了就算了。」他轉頭對雲熠忻他們幾人親切笑問:「這東西只要練習就能有一定的精準度。防守、打獵都好用。」
雲熠忻看愣了半晌,輕哼出笑聲:「是不錯。」本來他也察覺到有人跟蹤,沒想到會被這樣雷巖解決掉。
江槐琭也和雲熠忻有類似的想法,他原是打算一會兒默默先去把跟蹤者收拾了,熟料雷巖會來這麼一招。
至於岑凜早就看呆了,舉起兩手給雷將軍鼓掌:「好厲害啊。」他一鼓掌,茶棚其他散客也莫名跟著鼓掌叫好。
雷巖向其他茶客簡略解釋,說是江湖尋仇,而他們僅是先發制人,會將屍首交給官府處置,之後就繼續上路了。
岑凜回馬車上問雲熠忻說:「舅舅,方才雷將軍怎麼不直接說他的來歷,那樣其他人也會理解吧?畢竟官匪不兩立嘛。」
雲熠忻雙手抱胸忖道:「不方便吧。他若報出自己是水師的將軍,豈不是代表朝廷了?人們就會誤以為是朝廷要來勦匪卻又毫無作為,同時也會引起這一帶九獄教以外的其他幫派藉機生事。方才打死了兩個人,雖說是要交給官府處置,但肯定也是會查出他們是某某惡人,以他們過去犯的罪名定案。
此事一旦牽扯到官方就是會變得複雜,衍生更多麻煩,倒不如一開始就說是江湖恩怨,反正事實也是如此。我也不希望他跟他的同僚們捲入其中。」
「我明白了。」
雲熠忻看岑凜垂首露出擔憂的表情,安撫他說:「這都怪岑蕪,全是他惹的麻煩。你什麼錯都沒有,不要太憂心和自責了。」
「可是我要是連累雷將軍……」
「他是聰明人,肯定早就設想好許多情況該如何應對了。」雲熠忻一手靠在窗邊嘆息:「可能這就是愛屋及烏吧,我真是禍水。」
「咳。」岑凜久違看到雲熠忻這般自戀的樣子,被口水嗆了下。他問:「雷將軍喜歡你,你也喜歡雷將軍,他還送你那麼多漂亮厲害的鳥銃,你真的不考慮和他在一起?世間難得有情郎啊。」
雲熠忻垂眼,摸著漆彩描繪的扇骨低喃:「我都想過了。若我喜歡一個人,就想和那人朝夕相處,可他平日在遙遠的海上,若我們在一起只會聚少離多,算了。長痛不如短痛吧。反正我習慣一個人了,寂寞的話,我就多照照鏡子。」
「照鏡子?」
「是啊。我陪我自己。」雲熠忻拿了面手鏡出來自照,笑嘆道:「阿凜還沒離開,我就開始寂寞了。連寂寞的我都這麼好看,唉,反正我長這樣就是註定要孤枕難眠吧。」
岑凜嘴角抽動,舅舅的難眠原來是孤枕難眠?
車裡安靜下來,須臾後有人在車簾外出聲喚:「熠忻,這給你。」
雲熠忻認出是雷巖的聲音,對方伸手進車簾遞了一把野花進來。雖說是野花,但都是漂亮鮮麗的花草。雲熠忻接過那束花,雷巖就又駕著馬跑去隊伍前頭了。
岑凜微瞇眼笑看舅舅說:「雷將軍好有心啊,趕路也不忘把路邊漂亮的花摘給你。」
雲熠忻一臉尷尬睨視外甥,後者繼續笑語:「將軍不像某些自詡有錢有勢的傢伙那樣在你面前炫耀,而是看見什麼好的都送到你面前呢。」
雲熠忻臉皮微熱,故意板起臉小聲嘀咕:「又不是送錢,那還實在多了。」
「鳥銃也很實在啊,而且又貴又稀罕,若非雷將軍有門路,錢再多也未必買得到。將軍又是這麼直率爽朗,對舅舅你也沒什麼壞心眼,這樣好的郎君,很難再遇上另一個吧?」
「你那個江槐琭不就挺好的?」
岑凜點頭認同:「是啊,可他是我的嘛。你的在隊伍最前頭,剛剛給你送花的那個。」
雲熠忻想起雷巖也是一陣心癢,對方這一路上有意無意撩撥自己,外甥又幫著雷巖來試探,搞得他此時心煩意亂,一時竟無言以對。他餘光瞄到有東西在花葉上蠕動,垂眼發現一隻黑絨絨的毛蟲,認清這是無毒的蟲子后,他抓起毛蟲遞給少年:「阿凜,送你的。」
岑凜不明所以的攤掌去接,看到掌心的小毛蟲,皺眉低罵雲熠忻:「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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