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懷栞等人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告別葉長官他們,還留了一些葯在堡壘,崔巍一伙人也整裝要出發。
風朝緣問崔巍說:「你們不在堡壘多留幾日?」
崔巍笑了下:「本來就是趕著要和你們見上一面的,雖然沒能幫助你們研製新葯,但護送你們去翌城還是可以的。」
雨懷栞挑眉:「不順路吧?你們幾位不是要回京?」
崔巍說:「繞點路沒什麼關係,還是說,你們並不想跟我們同行?唉,如果是這樣……」
雨懷栞垂眼思忖半晌說:「要是你們不嫌麻煩,我們並無意見。那這就啟程吧?」
崔巍親切微笑:「好,一塊兒上路。」
葉長官說:「從這裡走兩天會到最近的小鎮,鎮上能弄到馬車。你們保重。」
堡壘的士兵們也幾乎都過來送行,由於接受過那幾位巫仙們的幫助,他們都很捨不得巫仙們離開,尤其是魂核為灰兔的少年,所以也召出魂核一起送客。
黎睦月看到士兵和一堆飛禽走獸對他露出不捨的表情,覺得他們挺可愛又有點想笑,揮手喊:「後會有期。你們保重。」他喊完就跟在表哥、風學長身後,蘇襄和、榮嫣也跟上來,元飛昴走在最後方護著他們。
崔巍等人也相繼跟在後方,葉長官等他們人都走遠以後,回堡壘見四名穿戴好護甲皮衣等裝備的士兵,他向這四人確認道:「你們都準備好了?」
四名士兵齊聲答應,葉長官於是下令:「那就兵分兩路啟程前往翌城和京城,務必將新葯及藥方送到。如非必要,避免獸化。」
這都是黎睦月提出的主意,由於崔巍已經盯上他們一伙人,他們也不想給松塔族帶來更多危險和麻煩,那就只能請託葉長官。這堡壘地處偏僻,但在這裡的星軍皆是菁英中的菁英,否則也不會僅憑十多人在這個苦寒邊境鎮守多年,由這裡的星軍把藥方、新葯帶給傅城主和京城可靠的官員,讓那些人以此商議國策,算是多了一個保障。
葉長官認為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打發其他士兵說:「好了,該幹嘛幹嘛去。解散。」
剛喊完解散,遠方就傳來奇怪的風聲,天色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有士兵的魂核飛到高處觀望,發現遠方出現了龍捲風。
葉長官聽完士兵報告仍一臉淡定表示:「應該是他們雙方打起來了。不過那不是我們能管的,不要貿然涉入。我們先管好自己。」
「可是長官,小灰兔巫仙他──」
葉長官輕吁了口氣,跟他們幾個說:「就是黎睦月他們要求我們別涉入他們的紛爭,他們也都不是泛泛之輩,我們該信任他們。而且他們還跟松塔族談好了,由松塔族每旬製葯提供給我們,在新的國策執行前,我們都不會因為缺葯而傷腦筋。灰兔巫仙、我是說黎睦月看起來那樣,其實比我們想的都還要可靠厲害,不用太擔心。」
話說到稍早之前,崔巍他們幾人跟著雨懷栞走在原野間,附近湖畔倒映著天上白雲,景色美到令人讚嘆,但誰都沒心思欣賞風景,兩方人馬互相提防彼此。
崔巍使個眼色,身旁兩名學生立即獸化為狼撲向前方几人,盯准了巫仙攻擊。雨懷栞早有防備,當即召出巨大化的魂核,一隻蒼鷹展翅翳然,雙翼一振就生成一道龍捲風。
崔巍他們幾個躲開大風襲捲,元飛昴和蘇襄和擺出應敵之姿,前者一腳踹飛一隻狼,後者錯身在狼身上畫了兩刀。風朝緣獸化為白虎,讓雨懷栞騎著自己在原野間賓士,這裡高過人的草叢能遮掩他們的身影。
被蘇襄和所傷的狼衝向榮嫣,榮嫣不閃不躲,站在原地半舉起雙袖,那隻狼以為她要投降,卻聽她用甜美嗓音說:「受死吧。」
攻向榮嫣的狼僵住,須臾後轉而衝向另一頭狼撲咬,與夥伴自相殘殺,蘇襄和趁亂拉著榮嫣找安全的地方藏身。另一方面,元泓澤看到黎睦月獸化成灰兔竄進草叢,不禁露出興奮的神情追獵灰兔,並低聲笑說:「我聞得到你的氣息,你躲不開我的,黎睦月。」
兔子雖然在野外是弱者,但為了逃命能跑得很快,不過元泓澤仍很快在湖邊草叢裡找到灰兔,出乎他意料的,灰兔主動跑到他腳邊,當他蹲下來要捉兔子時,感到一瞬的暈眩。
元飛昴想去找伴侶,卻被崔巍攔了去路,後者挑眉微笑說:「自相逢后你一個眼神也不給我,連喊都不喊一聲舅舅。」
元飛昴打算無視崔巍,崔巍逕自說:「你似乎好轉很多,但依然不是巫仙的對手。」
崔巍大步跑去攔住元飛昴的去路,囂張大吼:「元飛昴!你不恨我?這可是你報仇的好機會,你在怕我,所以才不敢看我!」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元飛昴無視自己,從前就這樣,不管他獻殷勤示好還是給予各種折磨、痛苦,這個人總是對他不屑一顧。
元飛昴斜瞄崔巍一眼,說:「我的識界有他築起的屏障護著,你影響不了我。」
崔巍冷哼:「你真是天真得可愛,他這麼晚才覺醒,就算是一等星也終究不如我。」
「那你大可一試。」一隻灰兔從元飛昴的衣懷裡蹦出來,朝崔巍臉上飛踢,那一腳帶給崔巍的驚嚇大過於實際傷害,崔巍驚叫跌坐在草堆里指著跳開的灰毛球說:「你不是該被泓澤捉住了?」
灰兔被元飛昴接回去,崔巍留意灰兔和元飛昴的視線,跑到湖畔看到元泓澤正在抓著濕地泥巴喃喃自語,而且神情恍惚,原來黎睦月早就利用剛才的龍捲風造成的混亂,對元泓澤的魂核及識界都施展幻境。崔巍怒不可遏,咬牙狠瞪元飛昴和灰兔低吼:「你們膽敢如此!」
這時兩頭狼一前一後衝到湖水裡持續互殺,一隻錦鯉在狼的上方悠遊,半空中盪開淺金色漣漪,若有似無的光影籠罩著底下相殺的猛獸,彷彿那漣漪就是迷惑雙狼的元兇。原野上的繁花不知不覺間盛開,風中複雜的花草氣味混淆了星軍們對氣味的感知,加上崔巍這方僅有他一個巫仙,無法同時顧及其他三者,雨懷栞他們可是有三名巫仙能同時瓦解他們識界的屏障進行侵蝕。
崔巍明白自己大勢已去,跪坐在地上頹然道:「你們打算在這個杳無人煙的野地殺人滅口?」
雨懷栞和風朝緣走出草叢,雨懷栞回說:「這不是你們的打算才對?我們只是先發制人。」
崔巍眼神不善盯住雨懷栞說:「廢話少說。元飛昴,泓澤好歹是你親弟弟,你好歹放他一條生路?」
風朝緣冷哼:「真有臉面講這種話,方才是誰想取人性命?」
雨懷栞不同意:「他盯上我表弟,怎麼能輕易饒過他。敗者沒有資格決定自己的下場。」
「你閉嘴!」崔巍臉色猙獰怒吼。
黎睦月語氣淡淡的答應道:「好啊,放了阿昴的弟弟,可以。」
元飛昴知道懷裡的灰兔要是變回人,應該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灰兔用毛絨絨的前腳在他衣襟上扒了扒,昂首示意,他隨即就知道該怎麼做。他抱著灰兔走近湖畔,正在抓泥巴玩的元泓澤一瞄到灰兔就笑呵呵喊:「兔兔,我的兔兔。」
元泓澤才剛伸手要抱灰兔,動作就停頓住了,在他眼中灰兔彷彿變成最可怕的事物,他擺手搖頭往後退,退開后又不停低頭念著:「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對不起,我不敢了!」
崔巍看出黎睦月對他的外甥下了暗示,怒斥:「你們太過份了!」
灰兔鼻端噴出輕音說:「你當初對阿昴也是如此,我做的還算很輕微了。」
元飛昴踱回崔巍面前與之對視,他告訴崔巍說:「你才是沒用的巫仙,沒用的人。從今往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們幾個。」
崔巍看他們陸續轉身離開,白狼在他身旁仰首咆哮,他神情瘋狂的在其背後叫喊:「你們連殺人都不敢,哈,你們會後悔今日的婦人之仁。」
蘇襄和聞言小聲哼笑,跟榮嫣說:「婦人之仁?他會後悔今天自己這麼想。」
榮嫣趁機發牢騷:「仁慈造成不好的後果就要怪罪女人,不仁慈贏不了又要怪女人惡毒,老是讓女人擔責任的傢伙真是沒用啊。」
蘇襄和附和:「是啊。落敗還叫得這麼大聲,怎麼不嫌自己丟臉?」
帶雨懷栞走在前方的風朝緣聽到兩個少女的交談,心中想著:「崔巍要是聽到可能會氣到吐血,哈哈。後生可畏。」他回頭問:「小月怎麼不變回人?」
灰兔說:「到鎮上在找客棧變回來,這裡有女孩子,我一下子變回來光著身子也很失禮。」
雨懷栞輕笑,誇表弟說:「還是你懂事知禮數,有人方才就直接在草叢裡穿衣服,也不怕光屁股被蟲咬。」話里揶揄的就是風朝緣。
蘇襄和問榮嫣說:「對啦,那兩頭狼還在打?打不停啊?」
榮嫣聳肩:「也許吧。反正他們想讓我們死,這種披著人皮的傢伙,也沒有活在世上的必要。是吧?睦月。」
灰兔點頭:「對。不必管他們死活,趕路。」
蘇襄和笑嘻嘻拍元飛昴手臂說:「嗨呀,這次好像都沒有大個子的用武之地,可惜喔。」
元飛昴淺笑回應:「殺雞焉用牛刀。」
「哈哈哈哈。」蘇襄和大笑,轉頭問榮嫣說:「我是被他小瞧了么?」
榮嫣無奈睨她一眼:「人家沒有那個意思啦。別多想。」
風朝緣走到元飛昴身旁跟灰兔聊:「沒想到小月也能狠下心那樣對崔巍他們,我真是有些意外。還是說,覺醒后你有什麼新的感悟?」
灰兔鼻子動了動,在元飛昴懷裡窩成一團回應道:「沒有啊。不管是否覺醒,我都不喜歡算計人心,只是崔巍對我跟我身邊的人已經是個大威脅,為了我們的太平日子,就必須得排除他才行。
不過我的確沒有把崔巍當人看。每個人生下來只是徒有人的模樣,有先天求生的諸多欲求,但還沒有養出人性,所以要學習怎樣做人,才能成為真正的人。犯錯是在所難免,但崔巍不是無心之過,而是惡意貪求,他學習做人失敗,因此我不會把他當人看。
如果有人能接受、包容崔巍的錯,陪他學著做人,幫他改過,那也絕對不是我們。對我來說他沒救了,這只是我自己的見解,思考後才決定這麼做。」
雨懷栞贊同道:「不錯,空有人的皮相,卻學不會做人,像崔巍那樣就是無藥可救,我們沒必要管他了。」
風朝緣頗認同的點點頭,心裡想著:「這番話要是崔巍聽到應該吐血吐到暈過去,哈哈,可惜。」
以人的姿態步行還是太緩慢,風朝緣提議道:「不如我獸化后,大家都到我背上來吧?我能一路跑到下個城鎮。」
雨懷栞揶揄道:「還是算了吧,老虎再勇猛,跑一天也會累死的。讓大個子騎到你身上就能壓垮你。」
風朝緣笑問:「你這麼說是心疼我?」
元飛昴忽然出聲道:「要是你們不怕高,可以都到我背上。」
雨懷栞昂首挑眉:「可以么?」
元飛昴點頭:「小月一直照顧我,我恢復得很好,不會有事。」
隨後出現一隻銀龍在流雲間飛馳,其背上乘載了數名夥伴,他聽見伴侶和朋友們的笑聲,心情也隨之高昂。雲上的陽光過於耀眼,銀龍帶眾人躲到雲下,他們沒有前往附近小鎮,而是在片刻后直達翌城外的郊野,元飛昴在朋友們的遮掩保護下穿好衣服,黎睦月也一同變回人貌著裝。
雨懷栞率領他們找到傅奕芳,先口頭交代了此行成果,也提起了崔巍犯的事。
傅奕芳臉色凝重,沉默了會兒才嘆道:「從前只是覺得崔巫仙或許不認同天川樓的風氣和理想,沒想到他真干出這樣的事來。元泓澤的下落不明,也不知該如何交代才好,此事我不管以什麼身份都不便出面。」
雨懷栞遞上一疊文書說:「我都想好了,這件事暫時不能公開說,但是崔巍肯定還會再找麻煩,我讓信賴的人傳出一些風聲,等崔巍自己把謠傳落實了。至於新藥方的事,我已經寫好事由,大小事都交代在這裡,之後也會有一份交到京城那裡。」
傅奕芳草草翻閱雨懷栞寫的東西,欣喜道:「這樣真是太好了,你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都是多虧了我那表弟,還有其他人的幫忙。」
傅奕芳看雨懷栞依然表情嚴肅,沒什麼笑容,關心道:「你是否還有憂心的事?不妨說來聽聽?」
雨懷栞說:「新葯還在試藥,雖然我多少能預料長期服用的藥效,卻無法肯定,還需要一些人自願試藥。不過,光是新的炁清丹出現,翌城在您的治理下是還好,京城的情況就不好說了。葉長官的人大概也快到京城和這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