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伍陸 (1/2)

山野間積雪逐漸消融,草木發新綠,天安嶺開始有了春天氣息,不過天氣依舊多變且寒冷,上午松塔族的主要聚落這裡還下了一場雨夾雪,即使本就耐寒的松塔族人也不喜歡這種天氣。
跑出來看義兄熱鬧的雪芝早早就被侍女撐傘接走了,黎睦月一伙人更是窩在溫暖的小屋裡不想出門,還在等藥性減退的雨懷栞也回被窩裡熟睡。
風朝緣剛見過雨懷栞一面,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死心眼的守在雨懷栞的小屋門口不肯走。
黎睦月好奇的開窗探頭,望向隔壁門外的風朝緣打招呼:「好久不見啊,學長。」
風朝緣笑容燦爛的揮手回應:「喲,好久不見,我們小月還是一樣可愛啊。」
黎睦月無奈嘆氣:「學長別逗我了,想想怎麼哄我表哥吧。」
風朝緣苦笑:「你幫幫我啊,他那麼疼你,幫我哄他啦。」
黎睦月抿笑搖頭:「我之前沒少幫你說話呢,可誰讓你吵他睡覺了,哥哥他有起床氣的,也許等他睡飽就好多啦?」
風朝緣雙手握拳:「好,我等,再久我都等!」
黎睦月勸他說:「你先走吧,外頭太冷,還下雨呢。你是想用苦肉計?苦肉計會不會反而激怒我哥哥?」
風朝緣微笑擺手,打發少年說:「你快回屋,我沒事。先生常常對我發脾氣,等他氣消就好了。」
黎睦月無奈嘆氣,剛把窗子關好就被元飛昴抱回屋裡親臉,他慌忙推抵元飛昴的臉說:「先別這樣,學長就在隔壁呢。」
元飛昴神色淡定反問:「所以?」
黎睦月臉皮微微發熱,小聲嘟噥:「他會察覺到啊。」
元飛昴烏黑的眸中只映著少年,他帶著笑意說:「他一心只有雨先生,不會理我們。」
黎睦月摸他臉頰婉拒:「還是不要啦,等我帶你回老家,我自己有間小院子,環境很清幽的,那時隨你想怎樣都好,現在就忍一忍吧?」
元飛昴垂眼不語,表情難掩委屈,他也知道黎睦月不會誆自己,但忍耐得太久了,不禁小聲抱怨:「我已經很能忍了……你真的知道我想怎樣?你想知道的話,隨時都能知道,但你只是不敢深入感知我的想法。」
黎睦月有點心虛,垂首小聲說:「我一定不會騙你的,真的。」
元飛昴這次沒有讓他敷衍過去,一手捏起他下巴說:「你怕我。」
黎睦月盯著元飛昴的目光,輕嘆一口氣回應道:「我不是真的怕你,好吧,是有一點害怕,可我是擔心自己欠的債多了,還不完,又覺得委屈了你。」
元飛昴揚起一抹淺淺笑弧說:「不必怕,我又不會要了你的命,你慢慢應付我就好。」
黎睦月撥開他捏自己下巴的手,抿了抿嘴含糊低噥:「你是想讓我鬆懈啊。你分明是想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出門了。」
「不會一直關著,就一起待個幾天。」
少年仰首嘆道:「那我怎麼消受得了啊……」
元飛昴溫柔撫摸黎睦月的後背,再摸到後頸,手法曖昧的輕揉,他沉聲低喃:「會習慣的。」
僅是幾個字就讓黎睦月聽得骨頭髮酥,他紅了臉說:「先別聊這些了吧。你停葯后,現在覺得如何?」
「無礙。」
黎睦月雙手摸上元飛昴的臉龐說:「我還是再仔細替你看看好了,以防萬一。」
外面雨雪未停,一些碎雪落到風朝緣的發間,髮絲越來越濕,山林吹來的風也越來越大,颳得人腦袋不舒服,他打了個噴嚏,扯開衣衫轉身化成一頭白虎坐在那扇門前繼續等。
松塔族人雖然曉得這頭白虎是雪芝公主的義兄,但他們對猛虎多少心存敬畏,即使想勸他先進屋躲風雪也不敢接近,後來蘇襄和、黎睦月他們也陸續勸了幾回,風朝緣還是堅持守在門口,彷彿怕雨懷栞會溜走似的。
雨懷栞一覺昏睡到夜晚,若是平時黎睦月會替雨懷栞準備飲食,讓人吃飽接著睡,但這天黎睦月被元飛昴勸住了。元飛昴說:「風學長還在那裡,輪不著我們操心,再說風學長是雪芝公主的義兄,他會照顧你表兄的。」
「那……好吧。」
元飛昴看黎睦月無法放心,跟他說:「你安心吧,要是隔壁出了任何事,我立刻趕過去幫忙。」
「嗯。」
月亮緩緩升起,雨懷栞終於睡飽了,睜開眼屋裡都是黑黢黢的,外面大概是陰天,才連月光都沒有,屋內沒點燈就什麼也看不見。然而但比起照明,先填飽肚子更重要。他想去找表弟拿些乾糧應付一下,沒想到出門差點被不明物絆倒,整個人往斜前方踉蹌、騰空,接著又落在一團溫暖的毛皮上,他低頭摸了摸身下的毛皮,猛地跳開來。
白虎見到男子退開又想躲回屋裡,立刻跑過去撞開門板,他不能再讓這個人躲開自己,忍不住將人撲倒在地。
「走開啦!」雨懷栞怒斥,捶打白虎腦袋,白虎也不躲,直接用腦袋在他身上胡亂蹭,他知道自己力氣敵不過白虎,乾脆躺在地上說:「你乾脆咬死我啊!」
白虎嚇得變回人形,風朝緣光著身子跪在雨懷栞身旁哭了起來:「先生你不能不理我,不能不要我。」
雨懷栞坐起來,看身旁青年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不知不覺也心軟了些,出聲說:「去把衣服穿好,把門關好。安靜,別哭了。」
風朝緣很可憐的應了聲,把衣服撈回來,關門后穿好衣裳就湊到雨懷栞面前喚:「懷栞,我好想你,想死了,能不能抱一抱你?」
「不能。我很餓,一醒來你就在門口擋路,更早之前還吵得我睡不好,你存心來折騰我是不是?」
「對不起,我這就請人幫你弄吃的,雪芝那兒的廚娘手藝很好。」
雨懷栞拍開風朝緣想偷摸自己的手說:「不必麻煩別人,我找小月拿點乾糧。」
黎睦月早在聽見隔壁動靜后就開灶煮熱食,元飛昴替雨懷栞開門說:「先生坐著稍候一會兒,我去幫小月。」
雨懷栞把額前亂髮往一旁撩,有些狼狽道:「太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他擔心你,你吃飽了才是要緊的。」元飛昴說完就去幫黎睦月煮麵,他沒說的是麵煮了兩碗,也有風學長的那份。
風朝緣跟到了門口,黎睦月端了熱湯麵出來就招呼他說:「學長進來坐,也煮了你的麵,一整天都沒吃吧,快過來吃點熱的。」
風朝緣心虛看向桌邊的雨懷栞,雨懷栞斜瞥他一眼說:「難道是等著我親自請你進屋坐?」
風朝緣抿嘴竊喜,立刻坐到雨懷栞一旁的位置和黎睦月他們道謝:「辛苦你們了,還替我們煮了麵。」
元飛昴默默挾了一碟小菜給他們,黎睦月介紹說:「先前我們和松塔族人一起做的醃菜,嘗嘗。」
雨懷栞看似專註進食,其實仍分神留意風朝緣的情況。風朝緣臉頰、耳朵、手上都多了新舊不一的傷疤,指緣也特別乾燥,有些乾裂破皮的傷口彷彿是摳出來的,不過大概是為了掩飾什麼,抹了有淡香的面脂。
風朝緣同樣也在暗中觀察雨懷栞,之前他在門外都能嗅到雨懷栞身上的藥味,並不難聞,有股清冷的花草香,現在他們離得這樣近,除了桌上麵食配菜的氣味,他連雨懷栞身上獨有的體味都能嗅出來,稍微緩解了他對雨懷栞的相思之情,卻又撩起他對這人更深的思慕和慾望。
黎睦月掩嘴打了一個呵欠,牽著一旁元飛昴的手和桌邊兩人說:「吃完擱著就行了,我明早再收拾,離開時記得關門,我和阿昴先回房啦。」
雨懷栞微微頷首,望著表弟他們回房就寢的身影有點羨慕,雖然他早就看慣了,但一直以來都還是羨慕,也想守護好表弟他們,彷彿這麼一來自己的心也會莫名安定。不過他餘光對上了風朝緣過於熾熱的目光就忽然有些火氣,冷哼一聲繼續喝熱湯。
湯麵上還有幾片火腿肉,這湯用了葉長官他們釀的醬油調味,湯色是漂亮的淺金色,翠綠的蔥花浮在湯里,每一口都嘗得出表弟有多用心煮這碗麵。也因此,風朝緣剛開口想聊,雨懷栞就冷冷警告他說:「這是我表弟用心煮的麵,你要是不仔細品嘗並吃完,我只會更火大。」
風朝緣立刻閉嘴,低頭品嘗學弟他們煮的麵。吃著吃著,一滴眼淚掉進湯里,他趕緊揉了揉眼睛繼續吃,雨懷栞說:「哭什麼?」
「好久沒跟你一起吃東西了,我開心。」
雨懷栞把湯麵吃得見底,擱下湯碗淡淡跟他講:「等天氣好轉你就走吧。」
風朝緣一愣,睜大雙眼問:「你要我走去哪裡?」
「回你家啊。老是在外頭也不是辦法,你家裡人不是幫你談了門親事?」
風朝緣著急解釋:「是兩個老的自作主張,我沒有這打算!而且對方也打消念頭啦,這件事也沒有真的談成。」
雨懷栞還是起身把碗筷收拾好拿去廚房,風朝緣也跟過來,他語氣平淡道:「那又怎樣?今天不是這戶的千金,也會是別家的姑娘,你早晚得選一個。」
風朝緣也擱下碗筷,回頭拉住雨懷栞的手說:「我只要你啊,要我說幾千幾萬遍都行,我只要你。」
雨懷栞蹙眉:「你小聲點,不要在別人家丟臉。」
風朝緣漲紅了臉喘了喘,說:「我不覺得丟臉。」
「鬆手。」雨懷栞試著掙脫,風朝緣仍緊捉不放,他輕嘆一聲,冷冷說:「我可沒說我喜歡你,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當初也是你自己說走就走,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風朝緣聽到這裡有點心虛,但更多是委屈,他忽然跪下來抱住雨懷栞的腰說:「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氣我。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的。」
「我沒怪你,機會是不等人的,有機會建功立業自然要趕緊去,只是我作為你的先生,當初是有點不快,後來想明白也就沒什麼了。你不要這麼鬧,不好看,煩。」
風朝緣仍死抱著人不放,拿臉在雨懷栞肚子上胡亂蹭,可憐道:「當初一聲不響離開是我不好,可我怕去向你道別就捨不得走了,我一點都不想離開你啊。但是我家裡人囉嗦,而你又總是拿我當孩子,我才想去外面闖蕩一番,讓你承認我、接受我。」
「你現在也像個孩子,哭鬧不休。」雨懷栞拿腳輕踢風朝緣,但風朝緣抱得緊,他的腳只是稍微動了下,他伸手推抵風朝緣的腦袋說:「鬆手,趁我還沒真的發火。」
風朝緣知道雨懷栞不想給旁人添麻煩,於是鬆開雙臂,跟著雨懷栞回隔壁屋裡,等門一關好他又再度纏上去,抱著人說:「我好想你。」
雨懷栞一巴掌拍到風朝緣臉上,手心就這麼貼在對方臉龐不動,半瞇眼問:「想我還敢跑遠?」
「都說我錯了嘛。」
「要是我不答應、不接受你,你怎麼辦?」
風朝緣知道這問話不是拒絕,反而是雨懷栞態度鬆動了,他興奮回應:「不怎麼辦,繼續和你糾纏,糾纏一輩子。」
「要是你家裡人不接受我,我也不會待在京城。」
「不要緊,我跟你走啊。」
雨懷栞被風朝緣輕輕摸了臉頰,他方才摑巴掌的手則是輕掐對方的臉,不自覺帶點笑意和寵溺的語氣嫌棄道:「你真煩。」
風朝緣對雨懷栞就是打不退、罵不怕的,被嫌煩也只是歡喜的扯開笑臉,對他來說雨懷栞對他有所回應就是好的,何況他感受得出對方也喜歡自己。他按捺不住衝動和思念,低啞問:「我能不能親你一下?」
雨懷栞勾起半邊嘴角,另一手拍上風朝緣的側臉說:「不行。先過來躺好,我看看你識界如何。」他並不想敷衍風朝緣,也瞧出風朝緣太久沒有接受巫仙的安撫,所以變得浮躁、心緒不寧。
風朝緣躺到雨懷栞的床上問:「你在松塔族都睡這裡?」
雨懷栞隨意應了聲,手指撐開青年的眼皮,再讓對方張口察看舌頭,就像平常替人看診一樣,他問:「服過炁清丹了?」
風朝緣如實回答:「兩個月沒吃了。先前待的地方充斥假藥,身上帶的也吃完了。」
「兩個月內沒有巫仙安撫你?」
「沒有。」
「你待的地方一個巫仙都沒有?」
風朝緣望著雨懷栞說:「有,但我只想找你。」
雨懷栞低罵:「傻子。」
「今晚我能不能睡你這兒?」
「睡地上吧你。」
「懷栞。」
「再鬧你就去外面。」
「我好可憐啊。」
「去外面。」
「我睡地上就好。」風朝緣藏著笑意妥協。
雖然星軍不怎麼怕冷,但雨懷栞也沒能狠心讓人睡地上,安撫告一段落,最後還是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小床,風朝緣硬是要抱著雨懷栞,雨懷栞懶得掙扎便由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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