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肆陸 (2/2)

黎睦月見到是兩名年輕女子,稍早在船上也打過照面,於是點頭回答:「是,你們也是要去就學的?」
白衣女子和善道:「是啊,我們要去就學。」
青衣女子說:「我們倆都是覺醒者,你看起來不像覺醒者呢。」
白衣女子輕輕拉了下友人的衣袖,尷尬微笑對黎睦月說:「那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黎睦月欣然答應,三人一同離開渡口,青衣女子率先報上姓名說:「我叫蘇襄和,是星軍,我朋友是巫仙。」
白衣女子客氣點頭:「小女子榮嫣,剛覺醒為巫仙。」
兩名女子都介紹完自己了,黎睦月也不好再沉默,他說:「敝姓黎,黎睦月是我的名字。我是凡人。」
蘇襄和有些訝異:「凡人啊?真難得,雖說天川樓也收凡人當學生,可是名額有限,不僅要地方官舉薦,還得本人經過一番考核,我們神裕國雖然比起他國和部族沒那麼看輕凡人,但每年招收的凡人聽說都不是很多。」
榮嫣看到黎睦月尷尬抿嘴笑,於是拉著蘇襄和的袖子接話道:「可是天川樓出身的凡人各個都是才華出眾的,我想這位黎兄弟能通過重重審核一定也是來天川樓一展長才吧。天川樓的樓主也是位才華優異的凡人呢。」
黎睦月聽了越發尷尬了,他說:「榮姑娘言重了,我到天川樓只是單純想學習,順便探親。」
蘇襄和笑了聲:「原來是在天川樓有親戚啊。」
黎睦月不禁輕嘆:「說是親戚,其實沒見過面,是父母希望我能出來外面見識,所以……要是那位親戚太難相處的話,我也不敢相認啦。」
這話聽得兩名女子一愣,蘇襄和忍不住大笑著拍黎睦月肩膀說:「你還真老實啊。行啊,要是之後你被欺負,我罩你啊!」
榮嫣笑嘆一聲,在旁邊輕輕補了句:「你們一樣是新生啊,誰罩誰呢?」
蘇襄和沒理榮嫣那句話,接著問黎睦月說:「黎兄弟今年貴庚?我今年十七,小嫣小我一歲,你呢?」
黎睦月答:「十八。」
蘇襄和難掩訝異:「十八?」她停下腳步,上下打量黎睦月和她們差不多的身量說:「說你十五我都信……本來還想聽你喊我們倆一聲姐姐,原來是哥哥啊。好吧,黎哥哥,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黎睦月覺得蘇襄和好像只是心直口快,並不是存壞心眼要挑他毛病,於是無奈笑著拱手回禮:「幸會。」
三人剛離開渡口不久,走在翌城的神泉大道上,遠遠就看到城中廣場有好幾輛馬車排在那裡,還有一群穿著紺青服色的人群。
蘇襄和難掩興奮拉著榮嫣說:「天川樓的人馬在那兒接新生,我們快點過去。」
「襄和、你別急啊。」榮嫣被拉得踉蹌,試著安撫蘇襄和的情緒。
黎睦月跟上她們問:「怎麼知道那些是天川樓的人啊?」
蘇襄和說:「聽說天川樓的人都穿紺青色的翻領外袍啦。快走吧。」
黎睦月跟到了廣場,果然天川樓的人立即過來確認他們的身份,黎睦月給他們看推薦的文牒和身份證明就被安排上了馬車,由於男女分乘,他就此與蘇襄和她們分開。黎睦月上車后,聽到外面人說:「這輛車坐滿了,出發吧。」
移動的馬車一點也不顛簸,翌城的路遠比黎睦月家鄉的路都還平坦,車裡其他新生們互相聊起來。黎睦月身旁是一位叫馬鈺的少年,看起來性情爽朗,生得也算討喜,馬鈺很快就和車裡大家打成一片,大家互通姓名以後,年紀、來歷也很快就交代了一遍,一聊之下發現這車都不是覺醒者,全員莫名鬆了口氣。
馬鈺說:「聽說天川樓一般會讓非覺醒者住一塊兒,也好互相有個照應,往後還請諸位多多關照了。」
其他人笑著說彼此彼此,車裡氣氛和諧,黎睦月抱著包袱坐在最角落,面無表情聽他們聊,馬鈺忽然轉頭喊他說:「月哥,今後我們大家都讓你罩啦。」
黎睦月一頭霧水看馬鈺,馬鈺大笑拍他肩膀說:「說笑的啦,原以為你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小的,沒想到是年紀最長的啊,還大我一歲哩。」
黎睦月問:「為什麼會以為我是最小的?我不是最矮的吧?」他說完,馬鈺和其他人又笑了,他也不懂有什麼好笑的,馬鈺接著跟他講:「不全然是個子的問題,你的臉生得太嫩啦。」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頭臉這麼小,說不定我巴掌都比你大了。」
「那我巴掌應該也比黎兄還大啊。」坐黎睦月對面的男子伸手說:「我看看是不是比我的手還小──」
馬鈺笑著把那人的手挪開:「別玩啦,我們月哥內向。」
那人看黎睦月一雙黑眸盯著自己,尷尬笑了笑:「失禮了,抱歉啊。」
黎睦月說:「臉小不代表我年紀小,我爺爺臉也不大啊,他歲數那麼大,頭還是小小的啊。」
車內安靜了半晌,馬鈺率先笑開來:「月哥你真有趣。」
黎睦月對面的人也鬆了口氣,原來黎睦月不是在生氣,而是太認真在思考那些不太重要的問題。
黎睦月知道他們在拿自己說笑,他也不是真的懵懵懂懂,只是懶得思考跟配合四周人做出回應罷了。不過托馬鈺的福,一般新生們處得還不錯。他問馬鈺說:「既然天川樓要安排人馬接新生,怎麼不直接在渡口接?」
馬鈺說:「連翌城這麼好找的神泉廣場都找不著,這樣的傻瓜也無緣去天川樓吧?」
黎睦月歪頭思忖:「嗯……萬一是個人才,但僅有的缺陷是路痴,那……」
馬鈺聳肩:「那就無緣囉。你是路痴么?」
黎睦月搖頭:「不是。」
下車後有位英俊青年過來招呼他們說:「你們好啊,一路舟車勞頓都累了吧,一會兒先帶你們去廣場,等聽完老人家說完話就能去暫時安排的宿舍了。等初試過後會再重新安排住宿、班別,分配一起合作的夥伴。」
馬鈺舉手提問:「請問這位大哥您是哪位?如何稱呼?」
青年笑容爽朗答道:「我是風朝緣,是你們的前輩,叫我風前輩或風學長就好。我目前是三等星的星軍,剛好有空就過來看一看你們,本來是另外的人來帶你們,但他鬧肚子,我就臨時過來幫忙。好啦,你們跟我來。」
黎睦月的家鄉那裡沒什麼覺醒者,就算有也是半覺醒,影響不算很大,但也聽過覺醒者一般會被分為六個等級,由一等星至六等星,一等星是最厲害的意思。他和其他學生跟在風朝緣身後打量這位前輩,瞧不出三等星的星軍哪裡厲害,聽說星軍五感極為敏銳,怎麼會親自跑來接他們呢?
風朝緣彷彿背後生了眼睛,忽然轉身問黎睦月說:「你一直盯著我看,是好奇我的魂核么?還是有什麼想問的?」
他所說的魂核,即是覺醒者的精神凝生而出的東西,多為飛禽走獸,亦有少數者為水族。魂核生活於覺醒者內心意識,又稱識界,覺醒者可將其召喚出來,也可決定是否讓牠們被看到,除了自己以外別人碰觸不到魂核,除非是身心結合的覺醒者才能碰觸彼此的魂核。
力量強大者的魂核,即使凡人也能看見,除非主人不打算讓魂核出現,雖然無法讓魂核直接接觸其他生靈的肉體,但能互相影響心神。
黎睦月眨了眨烏黑的一雙桃花眼,回說:「我只是在想,風前輩看起來和我們沒什麼不一樣,可聽說星軍都不喜歡待在人群里,等級越高越是如此。」
風朝緣笑出一聲,點頭道:「你說得都沒錯,我平常也不愛接近人群,一般都是由六等星的學生來帶你們。不過,即使是覺醒者如我,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比較麻煩的人罷了。」
黎睦月知道自己的話略有冒犯,本來也預料對方可能會不高興,沒想到風前輩態度隨和,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客氣道:「風前輩辛苦了。」
風朝緣擺手說:「沒什麼,都先到廣場吧。」
天川樓在翌城靠山的城區,風朝緣所說的廣場就是倚山勢而建,其周圍有環狀階梯往上層遞,走至高處會通往其他建物和街區,天川樓的主樓在更高的地方。黎睦月他們走上階梯就座,其他新生也陸續跟著領隊的前輩到這裡集合,片刻后廣場邊的階梯坐了許多新生,人都差不多到齊后,一位中年女子走到廣場中央說話。
那名女子正是天川樓的樓主兼翌城的城主,傅奕恩,是位看起來像鄰居親切阿姨般的女人,而且並不是覺醒者。傅奕恩簡短介紹了天川樓,提到這裡的學生依能力及任務成果被評判為六個等級,每個等級都會由學生們推選出一位級長,級長負責安排他們的住所,替他們反映學習和生活上的事給師長們知道。至於任務分配則是由各級師長決定后,交由級長通知。
不僅是星軍和巫仙被分為六級,一般學生亦然,滿級者可在日後透過申請或國家考試入仕,或由天川樓幫忙安排出路。
傅奕恩介紹完這些,也簡短做了結語說:「天川樓並非牢籠,而是為了幫助覺醒者和凡人能一起相處才存在的地方。祝福諸君都能找到自己想走的道路。」
樓主之後輪到擔任各級的師長、天川樓各處管理者上來發言,就連食堂的大叔也上廣場給予新生們祝福和警告:「不準浪費食物,老子再講一遍,你們,誰都一樣,不準浪費食物。」
由於食堂大叔看起來脾氣不太好惹,馬鈺小聲嘀咕了句:「那位大叔莫非也是星軍覺醒者?」
「噗。」黎睦月掩嘴斜瞥馬同學,後者莫名興奮說:「你這就被我逗笑啦?你笑起來挺可愛的嘛,月哥。」
黎睦月無奈回嘴:「我是人,當然會哭會笑啊,你怎麼說得我好像是塊木頭。」
「哈哈,你不是木頭,你是塊璞玉,行了吧?」
黎睦月嘴角含笑白他一眼。方才他已經見到父母提過的那位遠房表哥,剛好就是負責他們新生的導師雨懷栞。那人自報姓名和職務就結束說話,看起來十分孤高冷傲,不好親近的樣子,讓他徹底放棄認親的念頭。
當初爹娘只提到這位表親在天川樓熟悉環境,應該能關照他,可沒聽說是位一等星巫仙,還是這麼高冷的傢伙啊。再說他要是去認親,對方說不定會誤會他想攀親帶故討好處,反而徒增彼此困擾,還是算了吧。
新生們離開廣場就要去暫時的宿舍入住,風朝緣似乎有些煩躁,把黎睦月他們幾個交給其他人就跑得不見蹤影了。黎睦月剛到宿舍把包袱放下,就被帶路的學長叫過去,那學長笑得親切,說的話卻讓人難接受:「黎學弟,因為臨時多了位凡人新生入住,能不能麻煩你換間房?雖然是和一位半覺醒者住,但那裡比這裡更寬敞、更舒適,不是像這樣的通鋪,而且半覺醒者對凡人影響不大。」
黎睦月問:「既然這樣,何不請那位新生直接去和那位半覺醒者住?」
那學長愣了下,繼續勸說:「是這樣的,那位新生年紀輕,怕受到半覺醒者影響,而你是本屆新生之中年紀最成熟的,應該不受影響,所以由你去那裡是比較穩妥的。」
馬鈺在附近聽到他們交談,走過來替黎睦月幫腔說:「話不是這麼說的吧,也有青年期才覺醒的例子,再說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晚來報到的新生就自己認了吧,也不該勉強黎同學啊。」
學長冷下臉盯著馬鈺說:「這位同學,沒你的事還是少管比較好吧。」
黎睦月看他們一來一往就快吵起來,他不想因自己起紛爭,拍了馬鈺的肩膀說:「沒關係,我可以換房住,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馬鈺一臉可惜:「唉,月哥你真的要換房啊?明明學長也說不會勉強的,只是不曉得新來的是不是靠關係。」
黎睦月看學長臉色微變,搶話道:「你多想了。學長,馬同學就愛說笑,你別當真。我跟你走吧,能睡獨立房間也挺好的,請學長帶路。」
那學長看黎睦月這麼好說話才稍微平息火氣說:「哼,還是黎學弟明事理,那跟我來吧。」
黎睦月被帶離新生暫居的平房,來到上坡一座獨院屋舍,進到院里會先看到他和半覺醒者共用的前廳,後方有兩間廂房。那學長跟他說:「你進屋后直接去西廂就行了,那位半覺醒者不常出房門,只要你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都無礙。」
「謝學長帶路。」黎睦月等對方走遠才進屋,由於他一介凡人,不像巫仙能感受到星軍的氣息,或像星軍那麼敏銳能感知到附近任何風吹草動,所以他只覺得這屋子不錯,進房間該有的傢具都有,也乾凈明亮,通風好,他終於能把包袱放下來先休息一會兒了。
黎睦月轉著眼睛心想:「我要不要去跟隔壁的打聲招呼?萬一對方不曉得我住進來,以為我是賊,會不會將我打個半死?忘了問學長那位半覺醒者是巫仙還是星軍了,不過聽起來都不是個喜歡外出的人,貿然過去也許會打擾他,要不我先遞張紙條?」
他興起這念頭,立刻寫了張字條,盡量輕手輕腳拿去對門那間房,在中庭找了塊大小適中的石頭壓好紙張就離開。字條上寫了他的姓名,稍作問候,這就當是打過招呼了。
另一方面,雨懷栞在他住的仙隱齋找來負責一般新生的六等星學生問話:「今日你帶的那些新生里可有一個叫黎睦月的?」
那學生清瘦斯文,一臉尷尬回話:「回雨先生,我今日忽然腹疼,去找大夫途中剛好遇上風學長,就請他替我去帶新生了。不過先前確認的名冊里的確是有這一位。」
雨懷栞把一封書信褶起來,語氣平淡的關心道:「那你如今身子好些了?」
那學生點頭:「是,服過葯以後好多了。多謝雨先生關心,我、我這就去替您詢問那位黎學弟的事?」
「不必了。我就是問問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吧。」雨懷栞打發他走,那學生前腳剛離開,風朝緣後腳就跑來仙隱齋喊:「先生──雨先生!」
雨懷栞看風朝緣笑容爽朗走進廳里,蹙眉說:「我有叫你進來么?沒規矩。」
風朝緣一臉無辜說:「先生也沒有不准我進來啊。何況先生不是想問黎睦月的事?」
雨懷栞裝傻:「不知道你講什麼。」
「你真愛說笑。」風朝緣搶先把他擱案上的書信展開來說:「老家那裡的親戚寄來一封書信,說希望你能多關照他們兒子黎睦月不是?」
「哦,原來是這事。」雨懷栞繼續裝傻:「那是沒見過面的親戚孩子,只是不希望那孩子給我惹事罷了。要是他犯錯,我也會公事公辦,絕不循私。」
風朝緣淺笑說:「那你大可放心,我今日見到了那位黎睦月,生得挺好的,脾氣也好,很乖的樣子。」
雨懷栞不以為然:「你才見了人家一次,哪能看透對方的心性。還有,誰和你比都是乖的。」
風朝緣靠到書案上,湊近雨懷栞微笑問:「那先生可看透我了?」
「不想看,離遠點。」雨懷栞臉色微冷,風朝緣感受到他釋出的寒冷氣息,但並不刺骨難忍。只不過風朝緣並不想真的惹雨懷栞不快,所以面帶笑意慢慢退開。
雨懷栞說:「你走吧,有空我自己去會一會那黎睦月,不勞你操心。」
「好,那我不打擾先生休息了。不過,花神節我能不能再來找你?」
雨懷栞別開臉不看他,冷淡回應:「要是你可憐到一個邀約都沒有,我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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