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永觀把那碗醒酒湯端給江東雲喝,江東雲小口小口淺啜,他又替江東雲按頭上穴位關心道:「好點沒有?」
「嗯。」江東雲只喝了半碗就把碗擱一旁,陸永觀把他抱到懷裡親了臉和嘴,他感覺陸永觀懷裡還很溫熱,自己身子仍有些敏感,小力推擋了下:「再讓我緩一緩吧。」
陸永觀拉起江東雲的手,低頭嘬吻其手腕笑語:「細皮嫩肉的,要是隨我去邊關怕是得吃苦。」
江東雲淺笑:「王爺說笑了,我離不開花晨院啊。」
陸永觀含笑盯著他說:「只要有心,哪有離不開的。」
「王爺……明知我不僅僅是這花晨院作主的,更是──」
「不必顧忌陸晏,她只是拿親情綁著你,你還真當他是母親了?她要真想當你的母親,又怎會容忍我來花晨院找你,當年我取了你的發簪也不見她的人來阻止。」
江東雲見他不悅,湊過去溫柔舔他的唇瓣安撫道:「好了,我們不聊這些。」他是陸晏之子的事,陸永觀也是知情者,而且還知道他在花晨院替陸晏、皇族養暗衛、死士,當初他被陸永觀收走發簪也是半推半就,但如今陸永觀是除了陸晏以外,他最大的倚仗,他得好生哄著。
陸永觀也不想這麼咄咄逼人,壞了溫存的氣氛,重展笑顏摸他的臉聊道:「你那徒兒今年滿十六,上元節會在這裡出道不是?到時候安排誰取他發簪?」
江東雲望著陸永觀的笑臉,好笑反問:「王爺這麼久都在邊關,還能惦記霞綰的事?」
「只是剛好想起來有這事,畢竟是我們東雲的養子,也是你的好徒弟。怎麼?」陸永觀拿手指刮他鼻樑,調侃道:「吃醋?」
「有點。」
「我哄你。」陸永觀的眉眼深邃,帶點笑意時看起來深情又溫柔,不過他低頭親江東雲的手,再抬眼勾起笑痕時,又會顯得邪魅危險。
江東雲知道自己和陸永觀是亂倫,但他不是自幼在深宮裡長大,也沒有像皇子那樣被教養過,更從不將這人當作長輩,那些道德約束都是虛的東西,只要能讓他在京都站穩腳步,讓他活得好好的,亂倫又怎樣?況且陸永觀生得英俊挺拔,歡愛時也頗照顧他,又是他初經人事的對象,內心深處多少有些依賴。
兩人擁吻片刻,陸永觀憐愛撫摸江東雲的身子,後者雙頰泛粉逐漸動情,陸永觀卻在此時又問:「你不打算讓霞綰獨立,難道是想養他一輩子?」
江東雲嘆息似的笑了聲:「這就不勞王爺費心吧?」
「我可以幫你收了他的簪子。」
江東雲的情慾一瞬間被澆熄,不再繼續和陸永觀調情,優雅抽身拾起那件華美的衣袍披到肩上說:「王爺待在我這兒太久,夫人要不高興的。」
陸永觀挑眉:「沒事提她做什麼?我府里如何不關你的事。」
江東雲跪到陸永觀面前,湊過去親他眉心笑語:「是,我不提了,王爺息怒。」
陸永觀聽出江東雲在暗示自己少管花晨院的事,心裡不高興,偏偏他對眼前這張臉無法發作,乾脆將人抓來壓在身下又吻又揉,恣情弄了半個時辰才罷休。
其實江東雲對陸永觀的感覺頗為複雜,一方面認為這人好利用,也是各取所需的好對象,但也由於彼此瞭解甚深,一旦陸永觀有意糾纏就變得很難打發。比如現在他得裝昏睡才能讓陸永觀暫時放過自己,不過陸永觀也不會馬上離開,就算小院外無人使喚伺候,也要待上許久才肯走。
江東雲裝昏睡也無法裝太久,最後還是醒來給彼此收拾乾凈,等送走陸永觀時已將近午時分,花晨院多數人都睡熟了,有別於其他街坊鬧市,風月坊也是這時最安靜。
此時金霞綰睡得正香,毫無預料被江東雲叫醒,他睜眼一看,傻笑喊:「是西忽。」
江東雲失笑:「睡迷糊了,口齒不清的。起來叫人燒水,我要沐浴。還有你口水擦一下,枕頭都沾上了。」
「喔、是。」金霞綰匆忙擦抹嘴邊口水,雖然外面天很亮,但他還是打起精神去叫廚房燒水。伺候師父入浴時,他把乾凈衣物放好就要拿軟布給師父抹身,江東雲卻說不必他伺候,趕他出去,他點頭應聲,離開浴室前瞥到師父腿間還淌著一道道白濁的東西,趕緊挪開目光退出去。
因為江東雲隨時可能有吩咐,所以金霞綰沒走遠,就在浴室外的廊道下坐著靜候,他摸摸臉覺得有點熱,方才的光景讓他有些害羞。他在花晨院長大,時常會見到一些過於刺激的場面,有時也會見到那些哥哥們在假山水裡和客人們廝混,不單是因為客人猴急,更多是追求刺激、情趣,起初他覺得可怕、噁心,但是看多也就麻木了。現在他看江東雲在上那些哥哥們也沒有什麼感覺,不過他從來沒見過江東雲被人上,也只有陸永觀對江東雲做那件事吧。
許是因為這緣故,金霞綰不禁有所聯想,覺得很對不起師父,心裡尷尬又害羞。他覺得陸永觀雖然不是很常來這裡,可是好像挺喜歡江東雲啊?
江東雲出浴后穿了素白單衣出來,長發還帶著一點濕氣,金霞綰拿來乾凈的布幫他壓一壓濕發,他轉頭看著少年問:「你覺得陸永觀怎樣?」
「榮親王驍勇善戰,英武過人,是條好漢。家有一妻四妾,精力旺盛,好在不是常駐京都,不然師父可能也要受不了。」
江東雲哈哈大笑,搖頭笑睨他說:「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金霞綰歪頭思索,這反應像隻小雀鳥,江東雲看了便心生憐愛,摸他臉問:「這麼難回答么?」
「徒兒對陸永觀沒有什麼好惡,只是不想親近他。」
江東雲挑眉問:「為何?」
「唔……」金霞綰低吟后答道:「就覺得他這個人麻煩吧。」
江東雲又是一陣大笑,這會兒點點頭說了幾聲的好,收歛笑意跟他說:「之後上元節的花草會,你也出道吧。」
金霞綰錯愕,慌亂揪住江東雲袖子喊:「師父!」
江東雲溫柔撥開少年的手,有些嚴肅跟他講:「你已經十六歲了。」
「師父之前分明講過我可以不用──」
「是為師太天真,也把你護得太好,才讓你這麼不懂事。」
「師父……」
江東雲老實告訴他說:「陸永觀問起你的事,他知道你十六歲了。不只他,其實前陣子開始就有好些熟客都在明裡暗裡打聽你的事,你那些哥哥們都幫忙應付過去,許多人都惦記著你的。」
金霞綰茫然不解,垂首喃喃:「怎麼會?我又不起眼,跟在師父和哥哥們身後像影子似的。」
江東雲苦笑:「我原先也是這樣想的,你生得並不起眼,但是表情太多,那些小眼神被察覺后就容易勾起好奇,一旦對你有些在意,看久了,不知不覺就會記在心上。」
金霞綰仍是疑惑,瞇眼低噥:「是這樣么?」
「也是我的疏忽,自以為所有人只會在意我,不會分神留意你。可是他們看我的同時,也可能看著你,就算你想當我的影子,也終究不會是影子。」江東雲一手輕捧少年的小臉,溫柔輕語:「你從小就生得很可愛,我一見你就喜歡,也捨不得讓你去當死士。」
江東雲又問了一遍:「你討厭陸永觀么?」
金霞綰越想越不安,身子都僵了,他嗓音低啞,緩緩道:「師父,求你了,我不想……」他曾以為只要能活下來,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但是他已經過慣了被關懷、愛護,有人寵著的好日子,也嘗到人情溫暖,他已經不是幼年那個悲慘到必須設法茍活的孩子了啊。
「也是,陸永觀好歹是我在花晨院的夫婿,要是他又收了你的簪子,難免有些彆扭是么?何況他那人也不好伺候。要不,我去拜託六郎吧?」
「什麼?」金霞綰愣住,腦子空白。
「傻孩子,你別怕,六郎他對任何人都不感興趣,我只是讓他在花草會上收你的簪子,他也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只是你得自己做做樣子,演一演戲騙大家。」
「對喔,這樣也行啊。」金霞綰回過神來,認為師父說得有理,那嚴穹淵也不像是好男色的傢伙,甚至不像是人,身上沒什麼人間煙火的氣息。但他鬆了一口氣后,又立刻面露愁容說:「可我怕嚴叔叔不喜歡我,不肯幫我……」
江東雲拍拍他肩膀說:「沒事的,我親自去求他,他會幫這個忙的。」
金霞綰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能告訴師父他才剛把嚴穹淵給得罪了。
江東雲打定主意后,趁天色還早就去找嚴穹淵商量此事。白日里花晨院的廚房多半不開伙,但也會事先為嚴穹淵準備一份飯菜,涼拌菜或冷著吃也美味的小點,江東雲又讓金霞綰親自去有名的餐館買些熱菜回來,親自提了食盒給這位老朋友送飯。
嚴穹淵正在院子里調琴,院里結香花正在盛開,不必燃香也瀰漫馥郁芬芳的香味,江東雲一來就多了飯菜香。嚴穹淵把手邊的事擱下,江東雲也將食盒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後者燦笑道:「六郎,我幫你送飯來了。」
「有什麼事?」
江東雲笑出聲:「我來就一定有事?敘舊不行?」
嚴穹淵想起在花晨院和這傢伙一起度過的童年,可以說常常被拖累,這傢伙來找他總是沒好事。他盯著江東雲打開食盒問:「這飯菜沒問題吧?」
江東雲笑呵呵說:「當然啦。放心,我已經是花晨院的主人,拿好吃好喝的跟你分享也不必再去偷啦。」
嚴穹淵逕自倒了一杯酒說:「當初不知道你那些東西都是偷來的,被教訓得很慘。」
「我有好東西都會和你分享嘛,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有福同享啊。」
「有難同當?」嚴穹淵要笑不笑的看了對方一眼,喝乾一杯酒才舉箸挾菜。
江東雲望著嚴穹淵說:「你應該要多笑,你笑起來那麼好看。」
「好看有何用?只是招禍罷了。」
江東雲聞言又笑了起來,坐到了嚴穹淵對面說:「你的意思是,我是禍水囉?」
「我沒這麼講。」
江東雲也倒了杯酒喝,暗地裡觀察嚴穹淵,心想這人的性情還跟從前一樣,不愛說話,沒什麼表情,就算挨罰也是冷淡的樣子,也不會怨他什麼,想到這裡他說:「六郎是真的都沒變,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好像其他人怎樣都不會牽動你,但你也還是會這麼看著浮世眾生。和你相處,我覺得很自在,因為不管我變成怎樣,你也不會唾棄我,既不會特別喜歡我,但也不會討厭我,就好像……像神明一樣。」江東雲輕笑,這話說得戲謔,藏了些感慨。
嚴穹淵再次問:「你有事就說吧?」
江東雲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言道:「之後的上元節,風月坊的教坊會陸續辦花草會,你知道的,藝人們都在花草會出道,女子遞出披肩、帕子,男子交出簪子、髮帶。我想你收了我養子的簪子。」
嚴穹淵剛挾了蜜酒蒸黃魚入口,聞言頓了下又繼續細嚼漫嚥。
江東雲沒等來下文也有些不安,接著解釋道:「我本來也天真的不想讓他出道,既是我的養子,本來不必和別人一樣。可我發現太多人惦記上他,他雖然從小在這裡長大,很能察言觀色,但他性子有時特別倔,不適合應付客人。我讓他出道也只是想做做表面工夫,之後也不會真的讓他接客,由你收他的簪子,充當他的夫婿,我們也多了個藉口好叫那些人打消心思。」
江東雲說完,看嚴穹淵繼續吃飯配菜,不覺放輕語氣詢問:「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