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參壹 (1/2)

丁寒墨生辰過後,離秋分還有十多日,曲永韶和丁寒墨把收成的作物、煉好的丹藥都點清收入儲物法器,重新佈置好丁家、曲家的風水局就準備出海遠行。
丁寒墨已經在屋外等候,曲永韶把丁家的門關好后牽他的手感慨道:「下次回來不知道是何時了。我們走吧?」
丁寒墨鬆手,朝曲永韶展開雙臂說:「我有更快到神洲的辦法。」
曲永韶看他一副要抱自己的樣子,狐疑笑問:「你要抱著我?」
丁寒墨點頭,他著一身雲白衣袍,曲永韶身上的衣裳是如水中雲影般極淺的藍,他抱起曲永韶,周圍憑空颳起大風,生出許多雲嵐,一團熾白光亮籠罩住他們,兩者好像融合為一。曲永韶感覺自己沐浴在濃郁而純粹的靈氣里,丁寒墨抱他騰飛上天,放出神識觀之,他們形成了一道龍形光氣渡海,大海之上也因此風起雲湧。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他們已經抵達了神洲沿海。丁寒墨把曲永韶輕放下來,他們髮髻衣衫依舊整齊,曲永韶拉著丁寒墨的手臂讚嘆道:「你現在可真厲害啊,騰雲駕霧的,一眨眼我們就能跑這麼遠啦。」
丁寒墨被誇得有點得意:「往後不管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好啊。不過這是哪裡啊?」曲永韶環顧四周都是樹林,而且很陌生。
丁寒墨說:「不是鐶襄城那一帶,因為哥哥先前說過想去逛一逛大城裡的修真材料鋪,所以我想帶你到錦洲,這邊是離錦洲最近的岸邊。那裡是修真者宗派、店鋪聚集之處,雖然離開神洲十多年了,應該也沒變多少才是。」錦洲比鐶襄城還要北邊,處在不同的國家,風土民情多少有差異,不過說的語言多少能通。
曲永韶點點頭:「做得好!就這麼飛去錦洲反而不妙,從這裡出發就好。」
丁寒墨說:「附近有凡人聚落,我們或許能在那裡買到馬,或是打聽到什麼風聲。不過要再走上一天。」他看曲永韶睜大眼睛瞅著自己,莞爾道:「我能感知方圓百里的動靜,這不算什麼。」
「蒼龍和白狐的後裔真了不起啊。」曲永韶也是和丁寒墨雙修之後修為一日千里,如今他也比少年時放開了些,模樣也沒變多少,他挽住丁寒墨的手燦笑道:「之後要是有空,我們再來練練啊。」
丁寒墨低頭看他一眼,摸曲永韶的發旋哄:「哥哥別誘惑我了。」
「嘻嘻嘻。」曲永韶壞笑低語:「榨乾你。」
入夜以前他們趕路來到了一個人類聚落,那不是常駐的聚落,更確切的說是一個市集,每一旬的朔望前一日都會有海之民和山之民來趕集。這裡和鐶襄城那裡有點相像,也是臨海靠山的地方,住在山中的人就是山民,沿海居民則是海之民,這個國家有嚴格的戶口制度,所以各地居民很少遷徙,除非是短暫的藉考試求取官職,或取得行商證才會離家遠行。
人們稱這個市集為山海墟,會有不少當地才有的山產、海產,也有一些隱居的修行者販售丹藥和其他修真材料,在這一帶也是內行人都會來的市集。白天有各式各樣的人來趕集,野地、林間會出現許多供人暫時休憩的帳篷或法器,入夜會在野地的古廟舉行祭典,由山之民、海之民的首領或祭司拜完古廟裡的山神、海神,之後就是徹夜狂歡,人們生篝火、奏樂、飲酒、跳舞。
曲永韶逛了幾攤發現雙方語言不通,但有錢就能交流,好在近年各國之間還算太平,鐶襄城的貨幣在這裡也能流通,他們在市集也有收穫,還買了烤山豬肉和一些小吃找了座位享用。曲永韶知道丁寒墨愛吃肉,把大塊的肉都挑給他,自己吃著水果、山菜做的飲品和點心,聽到鄰桌的人正在用他們聽得懂的語言聊天,曲永韶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
那桌的人在聊仙督的母親有意讓孫家的千金當兒媳婦的傳聞,曲永韶嚥下嘴裡的食物,轉身和鄰桌的人打招呼:「這位大哥,不好意思打擾啦,我想問如今的仙督是誰啊?」
被問的男子是個魁梧蓄長鬚的中年人,他摸了摸長鬚疑道:「這個連凡人都知曉,你不知道?」
曲永韶和善笑應:「在下和弟弟多年來都住在一座小海島上,這次是想到神洲尋親的,很多事都不曉得。」
那長鬚男的同桌說:「原來是隱居海外的散修啊。你就告訴他吧,出外行走,還是知道多一些比較好。」
長鬚男點頭:「如今仙督是徐家少主,你聽過他們么?」
曲永韶仰首回想:「嗯……徐……徐薑絲。」
長鬚男的同桌噗哧笑出聲,糾正道:「是徐絳昕。」
長鬚男也對面前這位小弟投以同情的目光,不忍嘲笑了,他接著講:「對啦,就是叫徐絳昕的,他有副好皮相,又是仙督,不少人想攀附。」
曲永韶疑問:「可是為什麼當仙督的不是徐家家主,而是徐家少主?」
長鬚男撫鬚搖頭笑了笑:「這說來話長,不過說穿了就是沒那個命吧。徐家家主自從秘境遇險歸來后就很少在人前出現,後來才傳出是中了一種慢性奇毒,無葯可解,只能設法拖著。當年的修真大會也是很混亂啊,謠言四起的。」
聊到這裡,那長鬚男壓低嗓音跟曲永韶講:「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那時原本是魏家的人有望當上仙督,可是被人發現族中有人做黑市生意,捉了許多精怪和稀少異族買賣,眾仙門聯合起來要魏家人退出並給個交代。那之後另一個可能當上仙督的就是狄氏,西北方一支崛起的異族,他們專門煉養鬼神與人鬥法,亦正亦邪,大家自然也不太希望由狄氏的人出任仙督,後來不知怎的狄氏家鄉遭遇獸潮,為了回鄉救助族人也不選了。經過一輪又一輪的競爭,最後由徐家少主勝出,那場大會從冬末持續到仲春,但是花了大半年才讓局勢都穩下來。」
曲永韶只聽他描述概況也覺得頗精彩,親切笑說:「多謝這位大哥告訴我這些,聽起來還有不少能琢磨的事在裡頭啊。」
「可不是嘛!」長鬚男拍桌道:「這要是仔細的講啊,七天七夜講不完啦。」
長鬚男的同桌笑起來:「你太誇張了。不過那位道友在這裡也得留意魏家人,因為這個山海墟也算是和魏家的地盤有所重合,負責這市集的人據說還得給魏家一些好處,這裡才辦得下去。」
曲永韶點頭:「多謝這位大哥提醒,在下記住了。」
長鬚男看了眼和少年同桌的男子,生得冷峻淡漠,從方才就靜靜坐在那裡吃肉,一眼都沒瞧過他們,他小聲問少年說:「你說和弟弟同行,你弟弟莫不是那一位郎君?」
曲永韶回望了一眼乖乖吃東西的丁寒墨,微笑回應:「是啊,他是我弟弟。不過不是同一個娘親,但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
「這樣啊。」長鬚男一臉納悶,他的同桌此時多問了一句:「你弟弟不是人族吧?」
曲永韶微笑不答,他和丁寒墨從來沒想過要掩飾那雙灰眸,這態度也算是默認了。
長鬚男怕尷尬,朗笑幾聲說:「不是人族也沒什麼啦,這一帶也有不少精怪的。不過這麼一來,你們要更小心魏家,不只魏家,多數修士其實也都……」
曲永韶瞭然:「看來如今修真界還是不喜歡和他們不同族的修士啊。」
長鬚男耿直道:「畢竟風俗差太多,也容易有誤解,但是一般也不會不由分說就打起來,多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長鬚男的同桌附和說:「是啊。最怕打了小的來了大的,何況冤冤相報啊,沒完沒了。修行可不是為了累積因果業障的。」
曲永韶聞言淺笑,點頭認同。結束與鄰桌的交談后,曲永韶和丁寒墨說:「我瞧他們也是散修,有些事也算是看得通透,不會找我們麻煩。」他看丁寒墨安靜把肉吃光,拿出帕子擦嘴,雖然這傢伙平時話就不多,可要是一眼都不看他,那多半是在生悶氣了。他歪頭輕聲問:「你不高興?誰惹你啦?」
丁寒墨這才抬眼看人:「方才你跟他們說我是你弟弟。」
「不然呢?」
丁寒墨幽幽望著他:「道侶。」
曲永韶失笑,拍額說:「唉呀,我一時忘了嘛。在島上也沒什麼機會跟人介紹,何況我們又不認識他們,何必在意這個?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就直接說,你是我道侶,行了么?不氣了啊。」
丁寒墨垂眼低語:「沒生氣,就是有點怕哥哥你覺得這樣不好。」
「真傻啊,我覺得不好還和你在一起做什麼?」曲永韶坐到他身旁,拉他的手晃了晃邀道:「一會兒古廟的儀式結束會有歌舞,大家都能去玩的,我們也去吧?」
丁寒墨看著他問:「你想唱歌跳舞?」
「嗯,雖然聽不懂,不過隨便哼一哼也開心。你是不是不會跳,所以不想去?」
丁寒墨搖頭:「我會跳,也會唱。但是太專心看你了。」
「那這次一起去玩啦。」曲永韶語調放得又輕又軟,不僅是在哄弟弟開心,更是在和心愛之人撒嬌。丁寒墨揚起淺淺笑弧,在夜色里僅有周圍火光照明,此刻的他看來柔和許多。
古廟比曲永韶他們想像的還大,是一座呈長方形的二層建築,祭台和供桌被巨大的獸皮鼓取而代之,穿著不同服飾的人在巨鼓上起舞,周圍台階上的人未必都是古廟信眾,但也在歡樂的音樂里隨興舞動。
曲永韶也躍到巨鼓上跳了一段舞,再英姿颯爽的翻身落到丁寒墨面前邀舞,丁寒墨優雅牽他的手徐徐繞著他踱步,一雙妖美俊眸盯住他,像巨龍守著自己的寶物,掃出一片方寸之地,倏地俐落起舞,旋轉、踢腿、踱步、扭身,全都散發霸氣,廟裡空氣彷彿都在震蕩,樓上有人開始撒落各色花瓣和香粉,駐廟的神使精靈化作許多彩色光點在空中飛旋。
不久前古廟還是莊嚴的氣氛,現在已經是山之民、海之民與其他外地客狂歡的盛宴。曲永韶為丁寒墨的舞驚艷,那氣勢像某種戰舞一樣震懾心神,讓他急跳的心久久沒有平復,丁寒墨眼眸含笑拉他到角落陰暗處窩著,摟著他親了下臉頰,他用手掌抵住丁寒墨接著要吻落的嘴說:「這是人家神明的地盤,你怎麼好意思這樣?」
周圍太熱鬧嘈雜,丁寒墨貼近曲永韶耳邊說:「可我看其他人也這樣。不信你往左看,左邊角落最後那根柱子後面的男女。」
曲永韶順他指示看去,果然有一對男女正忘情的擁吻,不僅如此,女子一條腿幾乎赤裸的環在男子下身,雖然有衣裙稍微遮掩,但能看出他們正在交歡。曲永韶訝異睜大雙眼,丁寒墨扳過他的臉往嘴上親了下,很克制的沒有加深這一吻,而是戲謔的跟他說:「我對哥哥做的事很含蓄了。」
「他們怎麼能這樣?」
丁寒墨說:「山神或海神,都是鼓勵信眾多多繁衍的神。據說在廟裡結合,更有機會懷孕,所以他們會趁這機會悄悄找個角落做那事。」
曲永韶嚇傻了,丁寒墨語帶笑意在他耳邊低語:「可惜你怕羞,不然在這裡的話,哥哥說不定會懷上我的孩子。」
曲永韶捶了下丁寒墨胸口嗔道:「胡說什麼,我是男子。要生你自己生啦。」
丁寒墨沒抱到曲永韶,後者鬧彆扭要往古廟外面走,他心裡一慌趕緊追過去。但他生得人高馬大反而頻頻受阻,看著相對矮小的曲永韶在人群里穿梭遠去,心中焦慮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在廟門口抓到曲永韶的手肘,顧不得動作有些粗暴就將人拽到懷裡箍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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