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貳柒 (2/2)

江煥生抽出一手拍拍他的手背:「那就一輩子相伴。」
曲青陽懷疑是自己酒喝多,聽見那句話有一些暈眩,但又有一部分的神識異常清醒,他深吸一口氣,慢慢握緊江煥生的手低喃:「你這話講得真是,有些奇怪。就好像……」
「好像什麼?」
曲青陽自己鬆手並站了起來,還往後退了一大步,像是酒醒了一樣不知所措望著江煥生說:「你是不是看穿我的心事了?我對你有別的念頭……」
江煥生看他眼神遊移,起身回應:「是么?若是我所猜想的那樣,那麼你也並非一廂情願。不過,我從未想過趁虛而入,只是想陪伴你。」
曲青陽徹底酒醒了,有點結巴道:「你、你還真是坦然,我可是你朋友的孩子啊,你是我叔叔。」
江煥生淡定點頭:「是這樣沒錯。你別怕,我不會做什麼。」他淺笑:「只是你剛好說出來了,我也從不想隱瞞你。」
「那你是何時對我有意?」
「很難說得清,也許在你對我有意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
曲青陽又開始感到一陣暈眩,他揉了揉太陽穴吁氣說:「我好亂啊,不聊了,我要回去。」
「我送你。」
曲青陽猶豫了下,紅了雙頰拒絕:「不必了。」
曲青陽莫名有些火大,但不是氣江煥生,而是氣自己怎麼這樣遲鈍,更氣自己為何要說那些話,他並沒有要推開江煥生的意思,自己這是在鬧彆扭么?
這時的曲永韶正與丁寒墨窩在同一張床上,他側卧挨近丁寒墨身旁,但並沒有睡著。丁寒墨平躺了會兒也轉身面向曲永韶,伸過手臂攬住對方嬌小的身軀問:「還不睡么?」
「有點睡不著,我怕。」
「怕什麼?」丁寒墨很輕了親了下曲永韶的額頭。
曲永韶抱住丁寒墨一手答道:「我怕一個人。」
「我陪你。你不會一個人的。」
「那你不能變回蛋。」
丁寒墨淺笑答應:「嗯,變不回去的,放心。」
「你自己在蛋里的時候不害怕?」
「不會,我知道你在陪我。」
曲永韶嘟嘴:「那你之前還不快點出來?」
「對不起。」丁寒墨誠心道歉,兩個孩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不知不覺都睡了。
曲青陽知道雨花林其實是一塊修真者爭搶的寶地,那裡只有幾個凡人部落,沒有人間國度,因為人搶不過神仙妖魔。也因此他始終放心不下,即使花了半年也捨不得她們去那裡,可是正如曲永韶說的,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去阻止,所以他一直在做準備。
之後他花了半年給妹妹們籌到更多盤纏,跑去城裡當琴師、教琴,也準備不少丹藥、法器和防身的用具,半年之期一到全塞進兩個妹妹的儲物法器里撂話道:「全都帶上,漏了一樣都不准你們去雨花林拜師。」
曲紅葉和曲槐夏抱著大哥、小弟哭了一場,道別後就離開紫煙工坊,離開濟定山,出了鐶襄城往南行。
後來的幾年,曲永韶和丁寒墨都在濟定山跟著江叔叔、曲大哥修鍊。
曲青陽和江煥生都認為曲永韶繼承了父母的天賦,是個煉丹的天才,尋常修士煉一爐中、低品的丹藥有五、六成能煉成,上品丹藥則僅有一成可能煉得出來,可是曲永韶不管煉什麼丹藥都有八、九成能煉成,中、低品更是少有瑕疵或煉壞的葯。
此後十年之間,曲永韶練出了一手的──好廚藝!
為何是練廚藝呢?因為丁寒墨喜歡吃,曲永韶也愛下廚,而且曲永韶自恃聰明有天賦,便懶得好好用心下工夫,導致煉丹的才華浪費了,反倒是廚藝一日千里。
曲青陽對弟弟太過溺愛,儘管會嘮叨小弟,卻也還是寵著、慣著。至於丁寒墨,從曲青陽那兒拿到了丁宓和紀寧星留下的修鍊秘笈,似乎也不見他像一般修士那樣修鍊,只是時常帶著畫具到外面作畫。
他們的住處臨海傍山,對曲永韶或丁寒墨來說都是取材方便的好地方,所以才一直待在這裡磨練廚藝跟畫技。
曲永韶十七歲這年的中秋前夕揣了一個藏青色的布包回房,看到丁寒墨在整理繪卷,他靦腆微笑把布包遞給他說:「你的生辰快到了,這個送你。」誰也不曉得金蛋是何時誕生的,所以曲永韶就把當初丁寒墨孵化的日子當作其生辰。
丁寒墨看他一眼,接過布包問:「我現在能看么?」
曲永韶點點頭:「可以啊,看吧。」他對丁寒墨怎麼看都順眼,一天比一天還喜歡,就算成天膩在一塊兒也不厭煩,唯一讓他有些納悶的是這個弟弟怎麼長得比他還高大,如今都足足高他一顆腦袋有餘啦!
那個布包打開來是一個圓形四重的剔黑漆盒,大約丁寒墨的巴掌大小,裡面是彩墨。丁寒墨望向曲永韶的眼裡有著驚喜,曲永韶輕描淡寫的說:「這是我用植物、礦物煉製的,加了些藥材,你喜歡么?」
「很喜歡。」
「我請江叔叔教我的,他本來說他不擅長這個,幫我找了其他道友討教,我去請教了那些製墨的師傅做的,以後我還會做更好的,這個你先將就用。盒子是我在江叔叔那兒挑的,也是我的心意……」曲永韶越說頭越低,不知為何被丁寒墨看得很不好意思,講到後來丁寒墨過來抱住他,在他眉心親了下,他赧顏掙開那懷抱說:「唉呀,你不必高興成這樣啦,這個沒什麼。來日方長,我會越做越好的。」
丁寒墨拉曲永韶坐下,指甲在另一手指腹劃破一道血痕,往那剔黑漆盒按了下,他知道這件東西是個法器,剛聞到彩墨的氣味就知道添加的不是尋常材料,也不是曲永韶講的那麼簡單就能製成,法器認主后他跟曲永韶說:「我會珍惜著用的。」
說完又把剛收來的彩墨用來調色,取畫筆在紙上描繪寒蘭盆景,其花形特殊,莖葉細長,純白的花色中央透出淡雅的紫,畫一成就從紙面浮現出實在的形體,還透著若有似無的白煙,正是凌霜冒寒吐露芬芳的姿態,香氣清幽持久,他把精巧優雅的豆盆送給曲永韶說:「送你。」
曲永韶聞了下花兒,驚艷道:「真是好聞,先前你畫出來的不是幻術么?這個香氣好像真的一樣。」
丁寒墨淡笑回應:「這個是真的。」
「噫?」曲永韶一直都知道丁寒墨應該是藉字畫修鍊,畢竟修鍊幻術也需要對事物觀察入微,這是基本功。從前丁寒墨也會利用幻術變各種花樣逗他開心,但變出來的東西都是虛幻不實的,維持不了太久,那時丁寒墨也講過,無中生有才是最難的。他想到這裡,看了眼盆景再望向丁寒墨,臉上慢慢漾出一抹笑:「你又突破境界啦?好厲害啊!」
「嗯。」丁寒墨淺笑:「多虧了你。」
「我?我什麼也沒做啊。」
丁寒墨握住他雙手說:「你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哦,我是哥哥嘛。」曲永韶笑了笑,說:「不過好像很久沒聽你喊我哥哥了。」
「哥哥。」
「噯。」
「哥哥親一親我吧。」
曲永韶愣了下,害羞低頭就看到丁寒墨還握著他雙手,他抽手轉向側對著丁寒墨說:「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好像……」
「好像什麼?」丁寒墨的話音如往常那樣平淡,不過講給曲永韶聽時會多了分溫柔,像在誘惑、引導曲永韶接近自己。
曲永韶想了會兒說:「像江叔叔和大哥那樣。」他曾和丁寒墨提過,覺得江叔叔和大哥之間頗曖昧,好像一雙愛侶,可他也不明白為何是兩個男子給他這種感覺,雖然他也覺得他們那樣很自然。
丁寒墨明白他的意思,輕聲問:「我們也那樣不好么?」
曲永韶心頭微悸,揪著袖擺垂首嘟噥:「可我們是兄弟啊。」
「不是親的。」其實就算是親生兄弟,丁寒墨也毫不在意,他就是喜歡眼前這個人,喜歡看著曲永韶,不管曲永韶是什麼模樣他都喜歡,好像早已喜歡這個人很久很久,再久也不打算停下來。
曲永韶有點迷惑和混亂,他當然是喜歡丁寒墨的,心中也的確有些模糊曖昧的感情,只是他一直都沒有去面對,如今丁寒墨這樣講開來,他好像也明白了什麼。
「你說這些太突然了,我還得想一想。」
「好,我等你。」丁寒墨並不覺得突然,他想了很久,是哥哥太遲鈍了。不過不要緊,多久他都等。「那哥哥能不能先親我一下?說不定能更快讓自己的心情明朗。」
曲永韶的臉越來越燙,羞得不敢多看一眼丁寒墨,他稍微別開臉默不作聲,想裝傻敷衍過去,就聽到丁寒墨問:「要不,哥哥讓我親一下?」
「唔。」曲永韶沒應好,他在猶豫,丁寒墨溫柔摟住他,他也沒有推開對方,一個很輕柔的吻觸落在他鬢頰上,像花瓣飄落一樣,接著又一個輕吻碰了他唇角,他眼尾睞向丁寒墨說:「不是只親一下么?」
「哥哥這麼香,我忍不住。」
「我香?有么?」
「嗯。你自己習慣了,沒感覺,但我知道。」
那日開始,曲永韶就知曉丁寒墨對自己的心意,同時也逐漸明白自己對這個弟弟不是毫無情愫,他心裡又甜又歡喜,卻也很不安,因為不曉得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他其實並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只是不希望丁寒墨為此受傷,也不希望哥哥姐姐他們擔心自己。
這一年的中秋,曲永韶和丁寒墨、大哥,還有江叔叔、聶坤一塊兒吃了火鍋,大哥念了姐姐們從雨花林寄來的信。雖說也可以用傳信的符法,不過千里之遙施展此術比較耗神,而且那符法也難以保存。他們拿著信紙觀察字跡,還是比較能猜測她們過得好不好,書信用的紙是常月庵才有的紙質,曲紅葉她們似乎過得不差,信里有張素白的紙箋,上面系了一條紅繩,將之注入收信者一絲真氣后,桌上便冒出了許多東西,是隨信附上給他們的禮物,人人都有,曲永韶收到的是雨花林獨有的花草、藥材和礦物。
曲永韶的樣子越來越出眾好看,為此特地來紫煙工坊或故意路過濟定山的人也多了,雖然曲永韶並不在意這些,不過曲青陽很替他擔心。雖然不是住在城裡,可是為了一睹曲永韶美貌的人與日俱增,曲永韶不想給江叔叔和大哥添麻煩,和丁寒墨說了這件事,丁寒墨回他說:「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怎麼不早講啊?」
「因為你先前似乎不在意這些。」
曲永韶無奈笑出聲,他說:「我是不在意外人,可我在意你們啊。你快說說是什麼辦法?」
丁寒墨灰眸映著面前靈秀漂亮的男子,面上浮現有點神秘的笑意,他拿出一條銀色項鍊幫曲永韶戴上,鍊子上有個圓潤的冰玉。
曲永韶拿起冰玉看,好奇問他說:「裡面好像有水?」
「嗯,是有水,靈氣凝成的水。你戴著它,外人都不會注意到你的模樣。這也是用來施展幻術的道具,我做成飾物方便你戴著。」
「謝謝你啊。」
「這麼一來好像只有我看得見哥哥,光明正大把你藏著。」丁寒墨淺笑。
「你早就想這麼做么?」
「嗯。」丁寒墨坦誠。「早就這樣。」
「那之前怎麼不做?」
「因為怕你知道了不喜歡,覺得我噁心。」
曲永韶睜大眼看他,驀地失笑:「怎麼會呢?你做什麼我都喜歡,都覺得好啊。」
「……但我就是會擔心,怕你討厭我。而且哥哥還不曉得我想做更多事。」
「更多事?」
「以後再說吧。」
曲永韶看他別開臉,繞到他面前追問:「以後是什麼時候?你別敷衍我啦。」
「等哥哥也跟我一樣,像我這麼喜歡你的時候……那樣我就敢講了。」
曲永韶皺眉:「我已經很喜歡你了啊。」
「呵。」丁寒墨只是微笑看他,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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