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三千(gl 純百) - 苦

我給ley打電話,沒有打通。也許她還在忙,這樣想著,我把車開回了市區。
等紅燈時又打了兩個電話,還是沒有打通。她和我提前有約,不該到這個點了還忙得沒空接電話吧。想起她早上說自己感冒了,我擔心她發起燒來,躺在床上起不來。
我打電話給南思齊,托她去ley家看一眼,得到的回答是ley不在家。
我們互相留了備用鑰匙,南思齊在ley家裡仔細地轉了一圈,不可能沒注意到有人。
奇怪也沒有用,我掛了電話,準備先回家再說。這時打進來一個陌生號碼,我一般不接沒有備註的號碼,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覺得和ley有關,趕緊接起電話。
“喂,祁念嗎?我是ley啊。”那邊傳出熟悉的聲音。
我稍微鬆了口氣:“怎麼,你忘帶手機出門了?”
“呃……我,唉,我出車禍了。現在在叄院,你能過來一趟不?”ley的聲音輕飄飄的,“一點小問題,我沒什麼事,不用擔心。”
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手機另一端的ley雖然聲音不大,但能聽出來並不虛弱,我不用擔心她的安危,卻轉念想到了如果這場事故是她主責的,又要賠多少錢。
ley掛電話掛得急,我沒問到什麼細節。她也許是借的陌生人的手機,我回撥時已經打不通了,只能先把車往醫院開,萬幸的是不算太遠。
我趕忙往那趕,還沒忘了跟南思齊說一聲:“晚上有點事,可能要晚回去一會。”
“是ley出事了嗎?”她倒是猜得很准。
“嗯,不是什麼大事。”
“要我過去嗎?”她又問。
“不用。”我下意識地拒絕,太果斷了以至於我自己都有些懊惱。不過想到叄院距離家裡有一段距離,南思齊不來也好。
我以為她會像往常那樣,被拒絕了就算了,但她這次意外地堅持:“我想過去陪陪你們。”
“好。”其實我是想讓她來的。如果ley沒有什麼大事,正好可以一起出去吃飯。如果牽扯到賠償和責任,那這晚上可就有的忙了,一時半會回不去,南思齊肯定會擔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到這種時候嘴都會比腦子快一步拒絕,可能是不想麻煩別人的心理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我把地址告訴她,接著專心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照著ley說過的房間號奔進醫院,焦急地坐上電梯。
電梯里還有一家人,面容凝重的大人帶著個孩子。那孩子不過叄四歲,電梯升起來后很興奮地扯著大人的手:“媽媽,媽媽!”接著哈哈樂起來,也不知道在樂什麼,正是做什麼都會激動的年紀。
“噓,噓——”孩子的母親作出嚴肅的表情,要她安靜。
在醫院裡笑得這樣開心是不合氛圍的。
電梯門開,我沖了出去,終於來到了目標的房間。
ley坐在病床上,輸著液,看不出哪裡受傷了。
沒有傷得很嚴重,但還是來了醫院而沒有去警察局,應該不會是重大的事故。
“嗨。”ley打招呼的聲音有氣無力。
“你怎麼樣?”
“還好啦。最大的傷口就是手心蹭破了皮,對方撞的我,賠了一點錢私了了。哦,輸的液是因為發燒。”她勉強勾著嘴角,笑得很難看:“就這麼點傷,難為你專門過來看我了。”
聽她這麼說,我終於能放下心來。一下子鬆懈了,沒注意到ley的表情很彆扭,忍不住嘟囔她:“啊,真是嚇死我了。我跑這一趟沒什麼,只是把話說清楚再掛電話啊,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專門叫你過來,是想跟你告別的。”ley打斷了我。
“什麼?”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今天早上還說要一起出去吃飯的,怎麼就要告別了呢?
ley嘆了口氣:“我得離開這座城市了,這裡機會太少了,根本賺不到什麼錢。我準備去大城市。”
“你……”我驚訝於她為什麼說這樣的話,太突然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撞了人家要賠錢?”我叄兩步走上前搭上ley的肩膀,“警察都沒來,你是不是被訛上了?”
“沒有,沒有。”ley搖著搖著頭眼眶就紅了,“我得去賺錢呢,我媽生病了。”
“……”我再問不出一句話。
“這……”我送開她,後退了兩步,“要多少錢呢?”
“誰知道。”她長呼一口氣,“人一旦生起病來,就是個無底洞。”
手機鈴聲響起來,我一看,是那個和我相處不來的領導。這個氛圍不適合接電話,何況還是下班時間。我把電話掛了,沒過幾秒又打來了,我還是掛了。
“我今天就要走了,以後可能見不到了,想跟你告個別,才把你叫過來的。”
“這麼著急?”我愣了一下,“現在都幾點了,要急也不在這一時啊。你那房子還租著呢,行李也沒收拾,你……”
我突然想起來什麼:“你要怎麼賺錢?ley,就算是大城市,哪來的路子短時間內賺那麼多錢?你想幹什麼?”
別說急需用錢的時候了,就是平時,我們也絕不會因為這樣的小病小傷來大醫院裡看病輸液。這樣的違和感讓我不由自主地擔心,想起了ley一身的傷,以及她那個時不時抽風砸場子的老主顧。
“別問了,別問了。祁念,別問了……”
我嘆了口氣,坐在一邊。半晌,在掛斷了第叄通電話后,咬著牙,艱難地說:“這個錢一定要你出嗎?你之前都還了那麼多貸了。”
意思是能不能不管,我想她的前半生都過成那個鬼樣子了,什麼生恩養恩應該都近乎於無吧。我就是沒良心,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想的就是怎麼撇清關係。
ley搖著頭:“除了我還能有誰呢,不治病就只能等死了。”
ley和我不一樣。
她說沒辦法啊,不能放著不管,她是孤兒,就這麼一個好心的養母,棄置不顧是要下地獄的。
“沒有她我早餓死在那個冬天了吧?餓死可不好受。”
過了一會,又說:“其實餓死也未嘗不可。我很懶的,一點活都不想干,躺著賺錢不想,自己苦哈哈冒著雨賺錢也不想。好累,幹什麼都好累。”
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我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無助地捂著眼睛抽泣。
她說媽媽,沒有錢為什麼要生病呢?
哭完了又笑:“我本來想好好跟你告別的,沒想到只顧著自己發泄了。”
“你要好好的啊,祁念。希望你工作能順利,感情能順利,一切都安好……也祝我能順利吧,放心,我不去做違法亂紀的事。”
“也不用覺得太難過,只不過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打了個轉又回去了,沒什麼值得哭的。”
“再見,祁念,你要好好的啊。”
我說過什麼來著,每當你想要作出改變,意外就會發生。ley說得不錯,只不過要重返一個多月以前背著債務的日子,不至於擺出世界毀滅的表情。但就是因為這一個多月的意外,才讓人那麼難過。
ley急著趕我走,說了好幾聲的再見,我也只能離開。
離開了病房,領導又打來了電話,這次我終於接了。
“明天把車開回來,以後你都不用接電話了!”對面怒吼一聲。
我沒什麼波瀾,我已經預料到這份工作干不長久。小劉要買車了,冬半年廠子不開工,連洒水的必要都沒有。那老頭子向來和我交惡,讓他主動開了我,至少還能爭取下賠償吧。
下了電梯,在門廳遇到一個哭得幾乎要斷氣的人,許是因為家人命不久矣。那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撐著拐散步的、坐著輪椅聊天的、匆匆路過的,所有人都像看不見她。
我一抬眼,看到了大步趕來的南思齊,她這次倒是來得正好,沒有讓我等太久。
可是我沒工作了,剩下的錢能撐多久呢?再也付不起她每月叄千的報酬了。
我覺得嘴裡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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