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進,她受了傷沒有多餘的力氣逃跑,一路上東躲西藏,許多人在山中見她就妖怪妖怪的叫著,明明她的耳朵尾巴都好好收了起來。
幽娘不知,她穿著破爛的白衫在山澗遊走,像極了山中鬼魅,所以才會被誤會。
她太累了,倒在地上變成一隻普通不過的灰狐狸。
白衣書生揹著柴簍,他見地上有隻灰狐狸,拾起扔進柴簍。
幽娘恍恍惚惚,她感受到一股很舒服的氣息,緊繃的弦得了解放,她沉沉的睡去。
耳邊傳來霍霍磨刀聲,鼻腔聞到米香味。
要吃飯了,她這麼想。
一睜開眼,只見她被牢牢綁著,白衣人正磨著屠刀,她眼前放了一口燒著滾水的大鍋。
她要被吃掉了!
嚇得她變出人形,白衣人回首與她四目相對,一瞬間她看痴了。
少年書生打扮,烏髮束著白絲帶,一襲破舊的白衣襯的他更加消瘦,肌膚是幾近病態的白,他長鬢入眉,一雙鳳眼彷彿能奪人魂魄,直挺的鼻樑唇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稜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是讓人心動。
像是畫卷中走出來的人一般,她頓時無法分辨書生的真偽,也許真如她所想,書生是從畫卷出來的畫卷精。
但看到他手中銳利發光的屠刀,馬上把她拉回現實。
她動了下,牽引到腳上的傷口,她疼的到吸一口涼氣,逃不了,只能虛張聲勢,她杏眼圓睜:「你別過來!我會吃人的!」
「吃人?」書生往前走了一步,他手中的屠刀也離她更近。
幽娘看著書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她不斷往後挪,直到撞到牆。
書生蹲下身輕笑,:「妖怪我見了很多,吃人的倒是第一次見。」
「把把刀放下,我我們好好說話。」幽娘怕極了,她從陸遊那學會了吃喝玩樂,就是沒學會個一招半式,此刻悔恨自己的不學無術,恨不得把自己埋進牆壁。
「好。」書生屠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鏘啷」
見書生手中沒有兇器,她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抱著自己的尾巴,開始扯謊:「其其實我是狐仙,是來幫助你的,所以你不能吃我,吃了我你會倒楣一輩子!」
書生聽到笑話似:「狐仙連自己都自顧不暇,要如何幫我?」
「只要你讓我養好傷,就能讓你見我的真本事!」她變了個小戲法。
書生應道:「自然可以,只是希望狐仙養好傷後會兌現承諾。」
她指了腳上的傷口煞有其事的說著:「小書生看到沒,這深可見骨的傷口,就是我剛剛與凶獸大戰叄百回合的證明。」
書生又笑了,他聲音如清泉般透徹:「那還多謝狐仙抬舉,是我放的捕獸夾,讓您受傷的正是我。」
「那是我記錯了。」幽娘一噎,她連忙轉移話題:「我叫幽娘,小書生你叫什麼呢?」
「謝靈運。」
她又問:「小書生你能看見妖怪?」
謝靈運不想談這個問題,他提醒幽娘:「雖是神仙,但這腳再不醫治怕是不要了。」
她後知後覺抱著自己的腳喊疼,謝靈運採了葯替她敷上,耐心地叮囑著:「叄日不可走路,七日不可碰水,半月傷處生肉,一月便能正常下地行走,當然這是人的醫書上寫的,不知道適不適合用在你身上。」
她看著自己被妥善包好的傷處,佩服的問:「難道是我認錯了,其實你是小大夫。」
謝靈運伸進破舊的木桶中凈手:「非也,間來無事書讀得比較多罷了。」
偌大的宅邸只有謝靈運一人,也僅有一張好床,原本她是要睡地板的,化作狐狸好說歹說才能上床睡,起初她睡在角落,後半夜她慢慢挪到謝靈運身邊,因為他有很舒服的香味,讓她欲罷不能,迫切地想要接近。
她近他推。
謝靈運帶著濃濃的睡意將狐狸推到角落:「悶。」
過了一陣子,她又偷偷爬回去他的身旁窩著。
謝靈運不再阻撓,他沉聲提醒:「明日桌上會多一道狐狸野味。」
她聳起尾巴,瑟瑟發抖縮到床角,人類太恐怖了。
她睡到日上叄竿才醒,破舊的木桌放著一碗早已涼去的地瓜粥,她單腳跳去桌前,興許是餓久了,她覺得這是世界上最香的地瓜粥。
她單腳著,挨個房找謝靈運,到了書房她見謝靈運拿著泛黃的書,聽到們外的動靜,他抬首一瞥,又低頭沉醉的讀著,畫面太美好,她不忍打擾,幽娘大抵了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道理。
山中公狐狸多而妖媚勾人,越艷越誘人,而謝靈運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卻是牠們不齒,牠們多譏諷這種人是自視甚高的偽君子,實則骨子裡骯髒到了極點。
她見識短淺,牠們說什麼信什麼,直到下山遇到謝靈運后,她有所改觀,雖然這小書生壞了點,但人還不錯,長得漂亮,地瓜粥也煮的好吃。
幽娘腳受傷哪也去不了,只得化身狐狸,跳上桌,窩在他前邊看著他一下午打發時間,他節骨分明的手翻頁都成了她的樂趣,不知多久她打了個呵欠,想起山中狐狸說山下人懼怕牠們這些有靈智的妖精,她好奇問道:「你不怕我嗎?」
謝靈運放下書捲,反問:「你不怕我?」
幽娘伸了個懶腰舒展四肢后又縮成一團,打了個大呵欠:「你是好人,我為什麼要怕你?」
「謝謝。」謝靈運只是輕笑,他揉著幽娘的狐狸毛。
幽娘不明白,歪著頭看謝靈運,卻不得他的解釋。
她被順得舒服,側頭蹭著他的手,不知不覺間睡去,而謝靈運單手執書,另一隻手輕輕捏著灰狐狸柔軟的皮毛。
兩人和諧的相處一個月,一月後當真如謝靈運所說能正常行走,她跳了兩下,白色的衣裙也隨之起舞,她笑著看謝靈運:「你瞧我的腳好了。」
待了一個多月,她都快悶壞了,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她後頸的衣領被攢住,謝靈運問:「去哪?」
「出去玩啊,等我玩完了,再回來找你的。」她迫不急待用自己的雙腳去走遍各地,這一個月內她總纏著謝靈運說些各地趣事,謝靈運說得有聲有色,比山中狐狸說的都好,讓她也想去體驗一下,他口中的青山、秀水、大漠。
但謝靈運沒說,這些都只是他從書上看到的,他嚮往卻不曾親自體驗。
謝靈運鬆了手:「我親自送你。」
他們下了山,穿越一片荒地,路途上莫說人煙,連隻飛鳥都不見。
一路上幽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將四周沉冷的氣氛活絡起來。
走道一處石碑前,他佇立在原地,與幽娘道別。
幽娘覺得有些不捨,她扯著謝靈運的衣袍:「不一起走嗎?」
謝靈運指了那座石碑:「十八之前我不得離開此山,這塊石頭便是這座山的界石,我出不去,活人進不來。」
「為什麼?」
他摸著石碑娓娓道來,語氣清冷孤寂:「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生靈畏我、親人俱我,自小便被家族送來這裡,山上的宅子本來有一些奴僕但都被我剋死了,後面家族請來了蜀山的掌門作法壓制這命格。」
幽娘動了惻隱之心:「你幾歲了?」
「十六。」
她看著比自己矮小瘦弱的少年,拉著謝靈運的袖子回頭走:「那我再陪你兩年。」
反正妖的壽命很長,聽陸遊總說人的一生是白駒過隙,眨一下眼就沒了。
謝靈運看著幽娘的背影:「你不怕?」
「怕什麼,我不是人也不是生靈,我可是狐仙,有恩報恩,你幫助過我這份恩自然要報。」不過幽娘似乎忘記,自己是踩了他放的捕獸夾才受傷的。
她回首一看,只見少年帶著溫柔的笑容,頓時萬籟俱寂,她被這個小蘿蔔頭迷住,傻傻地問著:「你真的不是畫卷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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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繼續踏上路程:「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