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娘神色複雜,這麼多年過去,她縱是傻子也看出來梁叄紅的意圖,卻還是問道:「你圖什麼?」
上一次他自卑,一無所有故而自卑不敢對幽娘有所奢望,這次他身為鳳凰,擁有萬盤山,只要幽娘願意,他可以做得比謝靈運更好,縱是如此,他也不敢奢求太多,想了許久,他突然單膝跪地,拿起她一隻腳,以最虔誠心意,親吻她的腳背,他抬頭金色的眼瞳倒影著她錯愕的臉龐:「致上我族最高的禮儀,不圖你的垂憐,只求一個站在你身旁為奴的機會,小祖宗可以嗎?」
梁叄紅放下身為鳳凰骨子裡的驕傲,以最卑微的語氣向她如此祈求,興許是看過羅剎老道的瘋狂、師傅的執著,他心底暗自打算,做了這麼多,如今她若拒絕,就將自己的生命贈送給她,然後死在她面前,如此說不定能成為她心上一塊挖不掉的疙瘩,多麼卑鄙,又名正言順。
幽娘非鐵石心腸,他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裡,時間洪流不斷沖淡謝靈運當年的樣貌,如今已經想不起來他的臉孔,只記得他長得很漂亮,初見時一雙鳳眸勾走她的叄魂六魄。
她縮回腳嘆息道:「你開心就好。」開心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她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快樂,何必在拉一個人陪自己受罪,等他煩了就會自己離開了。
梁叄紅喜上眉梢,這是默許了。
日後梁叄紅更加賣力的獻殷勤,蒐羅有趣的話本,找新奇的小玩意兒,為搏佳人一笑,幽娘很久沒笑了,冷冷清清就像個冰美人。
又過了叄年,他拉著幽娘的衣袖:「走罷,天庭開宴,地府歇息不收魂魄,所以七日內不會有魂魄出現在忘川。」
「千年一次的蟠桃晏錯過可惜,你也不用擔心,我派人在這忘川看守,一有事馬上帶你下來這裡。」見幽娘站在原地,又扯了兩下:「出去走走,要是謝靈運看到此刻的你,只會覺得這是哪來陰沉晦暗的老妖婆,渾身充滿一股霉味。」
幽娘還沒反映過來,她與梁叄紅出現在南天門前,形形色色的生靈,魚貫進入南天門赴宴。
人很多,梁叄紅擔心她走失,胡亂指著看起來兇狠的獸人,壓低音量告訴幽娘:「你瞧那個牙齒尖腮渾身泛著一股血味,一看就是喜歡生吃小動物,兔子精、老鼠精、狐狸精呀,所以好好拉著我。」
他伸了一隻胳膊讓她摟著,幽娘半推半就摟住,人流很多,許多次她差點被衝散,梁叄紅眼疾手快將她拉了回來。
擠了許久,他們終於脫離人群,來到一處少人的庭院,每個人皆是仙人之姿,掛著飄逸的羽織,一看便是身份不凡。
梁叄紅帶她來到蟠桃樹下,摘了最大的蟠桃塞到她懷中:「你嚐嚐聽說很好吃。」
梁叄紅指著一片未結果的樹:「西王母娘娘的蟠桃園有叄千六百株桃樹。前面一千二百株,花果微小,叄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得道。中間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舉飛升,長生不老。後面一千二百株,紫紋細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這些都是凡人的妄想。」他隨意摘了顆蟠桃咬了一口:「所以你留著也沒用。」
幽娘失落咬了一口蟠桃,汁水飽滿,甜的洽到好處,濃烈的桃香撲鼻而來,讓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叄兩下只剩果核,梁叄紅又摘了幾顆蟠桃抱在懷裡,思索著要用什麼向王母換棵蟠桃樹回萬槃山種。
林叄紅驟然看到身著桃紅衣袍的白髮老人,覺得眼熟:「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去看一下半刻內回來。」
幽娘乖順的點頭,梁叄紅走後,她看著一個個神仙經過,她咬了一口蟠桃,只覺得這些人長得沒謝靈運好看,陸遊替她尋過天界,不曾找到關於謝靈運半點消息。
陸遊告訴她一個很殘酷的事實,謝靈運的魂魄大抵與妖王一起消散於六界化作虛無,她不願相信,固執的坐在忘川河畔等一個不會赴約的人。
她想在摘顆蟠桃吃,不小心踉蹌跌了一跤,扶著樹榦站起身,閃過一個僅在夢裡見過,卻很熟悉的場景,她順著蟠桃樹的指引來到一座沉靜的宮殿,華麗卻無生氣,這是夢中的仙宮,依著一棵參天的梧桐樹,梧桐花開得茂盛,落英繽紛,積了厚厚一層半人高的梧桐花,像是雪地一樣。
孤寂的宮殿伴落花,有幾分凋零頹喪的美感。
她撫上樹身什麼都感覺不到,她抓到一抹微不可察的氣息,是她的妖丹,幽娘驚訝回頭,她拔起腿狂奔,胸前指骨越發灼熱。
她闖進了一處冰寒刺骨的宮殿,冰棺整齊擺放莫約有叄十多口棺,裡頭皆躺著一具「謝靈運」的屍體,他們衣著不同,有的身著華服,有得衣著破爛,共同點都是「很年輕」,甚至還有孩童。
幽娘找到了她的「謝靈運」,雪白的壽衣還有她沾染泥土的手掌印,他躺在冰棺內,雙手交迭於腹上,左手小指斷了一截。
幽娘敲打冰棺:「謝靈運!謝靈運!」嘗試推開棺蓋將他救出來,用儘力氣棺蓋也不曾挪動一點。
她慌張間想起很久以前羅剎老道的囑咐,她扯掉頸上的紅線,等了一會不見羅剎老道。
她得找人幫忙,她失了方向,在仙宮中遊走,繞了幾圈像是鬼打牆一樣,她跑到梧桐樹下,在落花間移動,不小心踢到一個東西讓她絆了下,直接跌在「東西」上。
她嚇得往後一跳,摔在花堆中。
她噎了口水,撥開花瓣,又見到了謝靈運。
使不出妖力撥開他身上的花瓣,只能徒手將花瓣挖出來,白色的衣袍上有山水墨畫,罩了件天青色的外衫,帶有幾分間散的氣息,身下躺了一塊白玉製成的檯子,叄千青絲如曝滑下白玉台,他雙手迭於腹上。
幽娘手中攢著的指骨燙得她握不住,不小心鬆手落地,她見指骨有意識似的飛向他的眉心,然後融入。
天降異象,東方的天空光芒乍現,仙鶴伴隨祥雲飛舞,瑞獸爭相跑出。
颳起一陣妖風,將花瓣掃盡,白玉台上的男人睜開了鳳眸——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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