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更新至105回 - 第84節

那小太監微微一掂,忙笑道“姑娘真是太客氣了……”還要說話,平兒已經打斷他只滿面春風笑道“公公先別謝我……我們鳳妃其實還有事托夏爺爺呢……“ 那小太監諂笑道:“姑娘言重了,鳳妃的事就是王爺的事。
我們內務府怎麼敢怠慢……姑娘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平兒從懷裡取出一疊子銀票,遞過去笑道:“我們妃子說了,如今我們出園子不便,主子可能秋來要賞花,丰台的花市聽說就好,我們又不便自己去採購的,夏爺爺如果可憐我們一群女孩子不懂事,若能幫著採辦一些海棠,秋菊,再是冬日的臘梅來園子來替換舊日敗的植株,豈非兩頭齊全,只是又要煩勞夏爺爺了,我們鳳妃說……也不知道夏爺爺,能不能賞這個臉面……”那小太監是玩慣了的這些把戲,只低頭一看一捏,竟然是兩千兩銀票,不由得也是大喜過望,忙千恩萬謝了,口上還只應道“一定選上好的花種來伺候……“,平兒笑著又招呼了片刻,才起身告了罪要回去。
那小太監忙起身也要出門,又似想起一事,湊過來笑道:”姑娘……還有一小事,那頭樓里,情妃要了些個難得的戲服,都是後宮里用的,伺候主子最佳……想來是園子里要用……回頭我們一定也用心置辦了送來……“平兒嫣然一笑,深深一福道:”公公真是費心了“…… 這真是: 妄以磚石為瓦牆 所謂圈盡世上香 須知秋風善舞動 京華何處不炎涼 第二十八回:相姑心可卿魅春衫 弱柳意迎春羞雲閣 卻說平兒自送那內務府辦差太監出園子去,又吩咐了角門廂房裡丫鬟太監們些個瑣碎事宜,見秋夜漸濃,新月昏暗,本想著就要回綴錦樓去,到底念著晨起,弘晝又去了天香樓,心下就自個沉吟:“這情妃乘著我們奶奶病著,把持園子里人事首尾,旁得也就罷了,兩位太太進園子的事可不小,妃子既然病著不便,我當得去打點打點,應個景兒……”只是想著若此時去秋爽齋訪探春見王夫人,最近和探春走動的少,怕有些心結,也太扎眼,思量了會子,便改道往蘅蕪苑走去,要先去看看寶釵和薛姨媽。
才走了半道,卻見前面一盞黃紗宮燈,兩個人影,亦趨亦步緩緩前來,細瞧去,提著宮燈引路的一身綠衣卻是司棋,後面一身秋日風毛白狐大氅披著,靜移漫步卻是迎春,她忙上前見個禮,只笑道:“迎姑娘好……這早晚天也涼了,卻是去哪裡啊……”抬頭瞧著,卻見迎春神色有些異樣,竟似有些個些茫茫然只顧看著前方,彷彿有些獃獃的未聽到自己問候言語一般,須知雖然迎春是姑娘身份,自己只是個奴兒,其實自己乃是鳳姐心腹,如今園子里憑誰對自己都是謙和三分的,心下便也奇怪,也只能也看著司棋。
卻見司棋也是一臉緊張難掩,見自己問候,勉強一笑道:“平兒姐姐……”平兒見兩人如此神態,便知有變,心下也自一沉,低聲問一聲道:“這是?……”司棋臉色慘白苦笑道:“是那裡頭……寶珠帶話……主子,喚我們姑娘去天香樓見主子……”平兒一愣,心下也是一緊,她亦自鳳姐處略略知曉了迎春之事,不想這般突然,弘晝就要召見迎春,這亦罷了,居然還在天香樓召見,卻一時難辨是何等禍福。
一思忖上前,溫聲道:“二姑娘……”迎春痴獃呆“恩”了一聲,彷彿要說句個什麼,又彷彿到底忍耐下了,平兒一嘆,又笑著溫言道:“二姑娘,莫多想,不相干的,主子仁慈體下,姑娘莫要徒自擔憂了,只管奉命去就是了,若有什麼問得或有什麼吩咐,循著尊卑禮數回話、伺候也是罷了,想來主子左不過是喚二姑娘去……解乏……便有些旁的吩咐,主子從來也不難為園中姑娘們,小心順著主子性子侍奉……想來卻不妨事的……”說完,又想一想道:“回頭等我們奶奶起了,必然還要去看姑娘的……”,又轉過頭,對身後隨著的宮女吩咐道:“司棋姐姐一個人掌燈不便,你伺候著同去,我不相干的……”說完,笑著只替迎春理了理大氅上的絨球掛扣,才閃到道路一邊。
迎春也是無奈,她此時實在是方寸已亂心緒如麻,驚懼之中見著平兒,下意識般只想求助於鳳姐才停了蓮步,奈何細思就知道,這倉促方寸、種種樣樣都是不妥帖的。
她自那日被弘晝趕出顧恩殿,日日便如過活在寒暑交融之中一般,或一時只等著內務府來擒拿自己這個為奴不貞的淫奴,甚或想著自己被發配軍中為妓的種種慘烈情形;或一時又盼著弘晝開恩寬恕自己,若能憐愛自己容貌身子,寵幸奸辱自己一次才好;或一時又盼望著弘晝能幹脆忘卻自己,且讓自己受鳳姐庇護,在這大觀園裡忍辱度日苟且偷生也便罷了。
思前想後每每惶惶不可終日,一度也想過自盡,奈何罪族之女子性奴自盡,乃是滔天大罪,禍累宗族,終究是不敢的。
也曾去鳳姐處哭訴求懇過,奈何弘晝既然不曾說過什麼,鳳姐也沒個奈何,只處處指點她“唯有特特的用些別樣心思,拼了命伺候好主子,討得主子片刻歡心,勝過你在屋子裡落上一盆的淚呢,這才是正經”。
只是弘晝到底園子里難以遍及芳華,自己連弘晝之面都沒有再見過幾次,又如何用些個什麼心思。
果然一連數月,弘晝似乎也忘了這事,自己也就每日夏聽鳴蟬,秋聞桂香,且這麼糊塗度日,誰知前日被平兒喚了去探望鳳姐,鳳姐又睡著難得見面只得又回紫菱洲;回程路上,居然偶遇到弘晝,弘晝也不甚待自己冷淡,不免回到紫菱洲,又是一夜難眠,只思索起來想著弘晝要如何發落自己等事。
本以為,又不免是幾個月的枯坐苦等不知生死禍福,誰知第二日午後,天香樓的奴兒瑞珠就來傳話,讓自己去天香樓見弘晝,一時覺著驚慌失措,弘晝突然召見本來已經是惶恐,何況又不知為何竟在天香樓召見自己,想及自己親厚鳳姐未免疏遠可卿,不由得又分外憂懼起來,卻也不敢停步,只得換了衣服,讓司棋引著自己前往。
只是此時縱有千言萬語,也沒個可訴的人,想想漫說平兒,便是鳳姐在此,既然弘晝有召,怕也只能胡亂說些寬慰的話也就罷了,便搖搖頭對著平兒苦笑一番,只得繼續前行就罷了。
待到臨近天香樓,此時秋高風寒,天香樓內桂香滿園,百步之外已經是沁人心脾,只迎春此時心境,卻如何能覺著陶醉,但只覺得兩條腿兒,便如同灌了鉛一般,連邁步都越發難了。
又行幾步,及至院門外,一個門外伺候得小丫鬟已經在候著,見到迎春主僕,迎接上來,恭敬行禮道:“迎姑娘……主子在雲氛閣里,您請吧……司棋姐姐,就留步吧……”司棋見說讓自己外面留守,想來必是弘晝之吩咐,也是無奈,道個恩,只能轉頭對著迎春輕聲道:“姑娘也莫要驚惶……是福是禍,也總是難躲,有個了局也好,我在外頭廂房候著……姑娘就去了就是了……若是……過夜……我也就在外面廂房過夜等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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