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見那平兒明明羞得已是白玉粉面成了通紅,但是伺候人上卻是依舊一絲不苟,倒笑了,看她發端,一頭青絲烏髮,根根柔亮滑順,此時一總歸到頂心,挽了一個新月旁分之髻,也不曾用得釵環,只用一紅一綠絞就的雙色絨繩用梅花同心結綁定,倒顯得越發清純爽利,口鼻里聞聞也是股發香,忍不住在她頭髮上愛撫幾下。
平兒即不敢躲,也不敢僭越了湊上去狐媚,只好由得弘晝摸弄一頭青絲,哪知弘晝摸幾下,卻開口道:“叫你來,是有事吩咐,你替本王記著,別忘記了,回頭和鳳丫頭說一聲,讓門上太監,找鴻臚寺西洋貢品管事的官兒,尋那味什麼‘阿度那霜’來,給林丫頭備下了,早晚用藥。
至於那大夫下的方子,自然是趕緊的抓藥。
你們雲小主既是嗜睡,讓她房裡丫頭奴兒早晚多陪著玩笑,一味睡,必然是不成的……” 園中人人皆知這主子這幾日為了可卿之事心緒不好,都在靜悄悄聽他如何“雷霆發作”,哪知一開口吩咐,卻全是一片溫情關懷,平兒、鴛鴦都不由心頭一熱,平兒心下感動,竟然也想不到旁的舉動,居然拿自己的雪腮粉面,隔著被褥在弘晝的大腿上蹭了一下,才道:“主子……您的這份恩情心胸,別說林姑娘,就是我們瞧著,也是心裡頭慚愧的……自然是讓我們妃子好好辦去的……其實百樣人有百樣心,林姑娘一向身子不好,自小長輩們未免多疼些個,性子也就驕傲些,若能一氣去了病根……才能好好侍奉主子。
讓主子述懷暢意的……就是我們瞧著,也是歡喜的。
” 弘晝一愣,知必是自己降了黛玉位份,紫鵑等人不安,她是婉轉替黛玉說話開解,怕自己惱了。
他默然半晌才嘆到:“難為你叫了平兒,是有一份體貼平安之心,必是又聽到什麼了?……林丫頭不過是替那……那個賤人說情。
她不知道首尾,但是論這份傲骨勇氣,也算是有肝膽。
雖然伺候得不好,我也沒個一味作踐的。
林丫頭模樣好,論才學氣質園子里也數一數二的,自然要好好作養了,來受用的。
便是糟蹋,也要給本王胯下龍馬來糟蹋……哪裡就一味讓病來糟蹋呢。
” 平兒、鴛鴦偷偷對望一眼,聽他說到“賤人”臉色一片陰沉,說到後來“林丫頭……才學氣質”乃至“胯下龍馬”眼中才有些溫軟之色,也不知該怎麼回話。
只好低聲細語胡亂應了一聲。
弘晝卻似乎想到什麼,又說:“還有,你回頭讓鳳丫頭準備一下,園子西面還有個蓼風軒,景緻也好,也堂皇些,如今空著,好好收拾一下,我要再接……一主一仆,兩個女孩兒進來……” 平兒張了張嘴似乎想問,到底也沒敢,依舊只輕聲應個是。
弘晝冷笑一聲,也似玩笑,也似賭氣,只道:“你不問問我接誰進來?” 平兒正色低頭道:“主子說哪裡話……我是哪起子的人,敢過問主子這等事情。
天下女子,能將身子供主子一時快活,便是福分,憑是誰,主子喜歡,接進來就是了……園子那麼大,多住幾個女孩子算得了什麼。
便是哪家小姐閨女,主子喜歡,進來了,園子里姊妹們也一定會要好的……主子願意作踐著玩,便作踐著玩,主子願意封賞她做妃子,我們便由得她……搓弄。
” 弘晝一笑道:“說不定是熟人呢……” 平兒倒是一愣,不知該怎麼回話。
弘晝雖不想搗鼓她,但是這兩天有心賭氣,便故意冷冷道:“是你……爺們家……大小姐元春。
你甭發愣,她失德妄言,在宮裡頭把萬歲的話亂傳,論律只有個死字。
萬歲爺憐她到底一場伺候,才沒賜死,如今在冷宮裡,可憐佳人,也是糟蹋了。
我接進來,一併兒玩玩身子……和你們家其他三個小姐一體處置,雖然她昔日里是正兒八經的妃子,如今卻只能做下位女奴了,這即是造化使然,也是律條禮數該當。
還有她那個貼身的侍女,叫抱琴的……自然也要一併跟進來……” 他近日來心緒本來便不好,借元春入園之事本來便是有些震撼,又刻薄加個“你爺們家”,其實也是信口調戲這平兒,總以為平兒要驚慌失措。
哪知這丫頭居然實在有幾分膽色,只身子略挪了挪,卻也是家常話一般答道:“抱琴能來,自然是好的……記得小時候,我們幾個在一起是極要好的。
主子便問鴛鴦妹妹,還有外頭的金釧兒、玉釧兒妹妹……襲人、琥珀、素雲、紫鵑、彩霞、麝月……連上我們幾個,這十來個人,從小兒什麼話兒不說?什麼事兒不作?本來我們下人丫鬟的,各隨各命,各隨各主……房裡小姐配了個好的,也是給男人玩玩身子,做個通房丫頭,拿貞操換點吃食罷了;房裡小姐配的不好,還不知是什麼下場呢,若是自小伺候爺們的,更不用說了,怎麼都是作踐……那素雲九歲上分到大老爺房裡,那個年紀瞧著就跟個雪娃娃似的可人意,十三歲上就給大老爺開了苞,後來來個什麼官兒,獻茶的時候看著喜歡,一聲罪過就被大老爺送人了。
如今還不知道在哪方是死是活呢……本來我總以為,只抱琴姐姐年紀最大,也是個最有福的,跟了大小姐能進宮去伺候算是人上人了,哪知道竟越發是沒下場……本來都死心了,倒像是林姑娘常說的,散了冷清才是本分,……如今都又能進園子來,我們這些人,居然只侍奉主子一人,姊妹們還能見著,便是趕明兒就死了……我也是真心替抱琴姐姐高興……主子甭犯嘀咕,您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鴛鴦也被她說到心眼裡,亦忍不住流出淚來,只道:“平兒說的是真心話。
如今我們倒反而能在一處伴著,真真叫想不到……這都是託了主子的福,昔日里府里幾個老爺,才叫沒人倫呢……” 平兒竟是捏了捏鴛鴦的掌心,轉過頭,偷偷瞧了一眼弘晝,紅暈了雙頰,卻依舊是柔聲道:“我們和抱琴姐姐分開時,她還小,我更小,也不知道如今長的模樣如何。
倒是大小姐……她幼年入宮時,我雖還小,卻也記得是我們榮國府里第一美人兒,那身條兒,樣貌兒……能不能接進園子來,自然要主子定奪,若接進來,主子一定喜歡著用……我小時候,本以為大小姐最是福澤深厚的人,如今才知道也是命薄,如今全賴主子點滴的恩情……竟然親姊妹分別了十年,還能再見一面……這卻不知是哪世里修來的,四姑娘還小也就罷了,二姑娘,三姑娘必是歡喜得緊……瞧我今兒不知道是怎麼了,嘴碎了……” 弘晝聽她一路款款說來,竟然全是一片真心,處處為她人作想,也是感慨;卻也忍不住摸弄她頭髮的手掌到她臉蛋、雪腮、嘴唇上摸玩褻弄,但覺指尖一片酥軟滑膩,粉幽脂香,才要贊一句,卻聽平兒雖被自己摸了臉蛋,有些吭哧呻吟,又依舊忍耐著羞臊勉強道:“至於主子您調笑……說什麼爺們家的……嗯……我和我們二奶奶是自小一起的,親上加親嫁到昔日里二爺家,我自然……自然免不了……把身子給了我們那糊塗二爺。
這是命數,平兒也沒得可選。
有這一條,我如今……心裡就跟刀割一樣。
只是平兒自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麼有福的人……主子您不用上心,園子里漂亮女孩多了,冰清玉潔,守候閨貞的也多,主子只管受用……您若一時喜歡,就再要要平兒身子取樂,怎麼要都成,只要主子能多一份歡愉便妥當了。
您不喜歡,只管拋下了,我也只認真隨著我們奶奶好好打理內務,替主子經營好這一方園子,增添主子您賞用其他女孩時的趣味……主子若要怎麼折磨凌辱平兒撒氣,也只管賜奸賜辱的……平兒能有今日,已是知足百世,斷然不敢有一點兒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