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卻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問道“我叔叔……我母親他們呢?”月姝沉了臉色到“小主……”湘雲臉一紅,低頭玩弄衣帶不敢再言。
月姝又柔聲道“雲小主……我今日特地來這裡,其實就是和幾位姐妹說說此事,主子的家奴朝中眾多,你們既然伺候了主子,能照料處自然有人照料,只是王府家法,你們不可再打聽往日之事。
我今日來一說,也是望你們安心就是了。
你家叔叔伯伯往日待你情分就一般,他們涉案那麼深,你又何必挂念他們……由得皇上處置便是了,你母親自然是在辛者庫為奴。
不過辛者庫那些奴才是看眼色行事的,你伺候主子,得主子歡心,聽說不僅不吃苦不再做些忒苦累的活計,還說得便要發去後宮廚房做些雜差……這便是逃出生天了。
“湘雲忙也謝了。
鳳姐、可卿聽月姝話里鄭重,忙都低頭稱是。
月姝又笑笑道“既然來開口說了,還有一人也有了下落,想一想還是要知曉一下四位姐姐才是。
”四人見月姝說得鄭重,忙斂容細聽。
欲知月姝所言何事何人,且看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得之莫幸失莫恨 不過空做斷腸人 深宮鳴怨籠中鳥 卻思牆外慈母恩 第九回:薛寶釵侍浴蘅蕪苑 淑小姐初奉和王爺 卻說月姝進園子,見了鳳姐、可卿、湘雲、尤蓉四人。
說起幾人的父母下落,安慰幾人之心,卻特特又說有一人有了下落。
四人忙道請教。
月姝便道“是薛家長子薛蟠。
已經定了仗殺了……這事按規矩。
是不該告訴園子里的。
只是園子裡頭關聯瓜葛著,有一位小姐,一位姑娘,一位奴兒。
人數略多。
月姝大膽,才來問問姐姐們的意思。
”四人會意,默謀了一下,湘雲才道得一句:“薛蟠是寶姐姐的親哥哥……”,可卿使了個眼色卻打斷道:“那薛大傻子,往日就橫行霸道的,身上人命案子累累,如今又涉入逆案,豈有饒他的道理……更何況進了園子,寶釵,寶琴就不再是薛蟠之妹,香菱更不是薛蟠之妾,都是主子的性奴禁臠,罪余女子,受主子之恩憐庇護。
連同我等,心裡只能有如何殷勤侍奉伺候好主子的念頭,豈容有他念。
更何況薛家妹子最是知禮的,便不告訴她們也罷了。
即便告訴了,諒她們只會叩謝主子恩典,給了她們自身一線之明,不類同家人處置罷了。
又何苦讓她們且傷心“湘雲獃獃了一陣,欲要說甚麼,看了眼鳳姐,終究是忍了。
月姝便笑著稱是,也就不提此事,喝一會子茶,說一會子閑話,亦道辭就去了。
閑文少敘,次日上午,角門上看守的太監婆子看到鳳姐房裡的喜兒,帶著兩個太監,太監抬著一個大竹筐,便問好道:“喜姑娘,這是做甚麼去啊……”喜兒答道“內務府給兩位妃子送來了十幾筐西苑散落的新鮮花瓣,我們妃子覺得一人用不了,便給房都送一筐去,憑各房是做乾花香袋或是搗花汁去……這花瓣存不了幾日,已經送去好幾筐了,我這一筐是剩下的,給顧恩殿的金釧兒玉釧兒姐妹她們也送去一些。
”那婆子還要饒舌碎嘴,卻聽身後一聲爽笑:“果然花香醉人,勝過那一等熏制的香料清新”。
喜兒回過頭看,吃了一驚,竟然是弘晝一身家常衣衫,戴一頂圓頂琉璃佩玉抹額金龍帽,穿一件貼身爽凈青麒麟紋綢衫,身後只跟著一個角門上的宮女,……喜兒忙單膝跪下行禮。
弘晝抬手示意不用多禮,過來看看那筐,抓過花瓣一聞一笑,示意喜兒只管去送。
原來他奉著雍正之旨意,近日去了古北口學習軍務,他這般荒唐王爺自然也只是草草走過場,與什麼軍容行伍絲毫沒有興趣。
憋了幾日,就留下隨行的門人馮紫英,令其替著辦差事。
自己便溜回了京城。
今日,見天氣熱了,也不想排大陣仗,便換一身簡短衣服,自個從邊門進了園子來消暑。
弘晝看看花瓣筐子,就讓喜兒只管去送花瓣,自個便帶著宮女在園子里假山游廊靠著碧波池畔處漫步,不過是賞夏遊春。
一路攀藤撫樹的過去,只見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蕩蕩,曲折縈迂。
池邊兩行垂柳,雜著桃杏,遮天蔽日,真無一些塵土。
忽見柳蔭中又露出一個折帶朱欄板橋來,度過橋去,諸路可通,便見一所清涼瓦舍,一色水磨磚牆,清瓦花堵。
因而步入門時,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四面群繞各式石塊,竟把裡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無。
只見許多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巔,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繞柱,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し,或如金繩盤屈,或實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氣馥,非花香之可比,真是個風雅別緻之所在。
細聽廊閣內里,卻似有少女嬌笑之聲,如悅耳動鈴,雨過浮萍。
便期期前行,撥開樹枝,見是一道青木折廊,內圍著一方小院,卻有一個素衣端莊、風采神韻宛如仙子一般之少女,靜坐廊下在看書;旁邊另有一翠衣少女陪坐著,和一個鵝黃色削鳳袍的小丫頭模樣小女孩,在比著紅絨線打繩結玩耍。
春日驕陽之下,浮光泠泠,佳人詠詠,觀此情此境,真似初唐仕女畫卷一般。
卻聽在打繩結的那個綠衣少女道“寶姐姐,你也來玩吧……”那看書之素衣少女只微微一笑,雖神態慵懶寧靜,卻眉宇端和淑媚,這展顏之美,凝眉之淑,於弘晝眼中,竟如牡丹花開一般令百花失色,正是薛寶釵。
寶釵卻未答話,旁邊那鵝黃衣服的小女孩卻嬌笑道“香菱姐姐別耍賴了,玩繩結一晌午都玩不過我,就找我們家小姐……”那香菱便啐笑道“你這丫頭就是賊手兒巧,花樣兒多,趕明被主子瞧見,說不定……叫你給主子打繩結呢。
”那小女孩卻是寶釵的貼身丫鬟鶯兒,年方十三,嬌俏可愛,頑皮活潑,只是雖然年幼,出落得心靈手巧,自幼跟著寶釵。
鶯兒便呸道“呸呸,我們家小姐還沒……哪裡就輪得到我們小孩子家,還是香菱姐你想著給主子打繩結且想痴了啊……哈哈……”香菱叱道你這小蹄子,便去呵鶯兒癢,鶯兒便丟了繩結,繞道寶釵身後去。
寶釵嘆道“你們兩個丫頭,沒片刻安靜的……一路就知道淘氣……吵得我看書都難……”忽見繞了一圈跳到身後的鶯兒顏色變了。
便回頭,順著鶯兒眼神看去,一驚之下,游廊外懷鄉樹下,不是自己的王爺主子弘晝是誰。
寶釵忙得下跪和腰萬福,鶯兒和香菱就便在身後跪了。
寶釵害羞微笑道:“主子怎麼來了?蘅蕪苑小姐寶釵,拜見主子,請主子安……”弘晝正看這三女嬉戲,便上前幾步,只笑道“本王進園子來逛逛春景,不想只管走路,迷了路就到你這裡來了……”寶釵忙吩咐:“鶯兒,快去內室備茶,吩咐下面用那瓮梅花上早露積的水來煮茶……香菱,你喚廊下的丫頭,去告訴一下……情妃姐姐、鳳姐姐。
就說主子來了……”弘晝一笑,伸過手去。
寶釵一思,便將自己的手兒遞上,弘晝攜了寶釵之手一路進得內室,一路也撫著貪看寶釵之嫩手,真正叫白膩軟溫,十指如粉,掌心雪白豐潤,手膀滑膩精緻,腕子處還有一個翠玉對榭鐲,越發襯得肌膚白凈。
便也口中調笑道“怎麼本王來了……你就要去告訴可卿和鳳丫頭?且想趕著本王走么?”寶釵羞澀得低頭紅臉,一手只是玩弄衣帶小角,煞是可愛,柔聲道:“怎麼敢,只是主子難得來,既來了園子里,當讓兩位妃子姐姐知道,可卿姐姐和熙鳳姐姐挂念伺候主子……寶釵不敢瞞著……”弘晝哈哈一笑,已是到了內室,見內室卻難分繡房還是書房,說不盡樸素雅緻,書墨清香,居中竟然有一張七尺長案,黃楊木雕琢而就,上鋪滿了畫筆,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