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忙道:“是。
兩府里小一輩若有婚配之事,都是老太太做主……除了那大小姐昔年是選秀去了,另當別論罷了。
二姑娘、三姑娘都年紀小,自然外頭也有那一等不要臉的齷齪官兒,想著聯絡姻親,偶爾在老爺大老爺跟前說些早定之事,只是老太太不許的……四姑娘更是了……那時才四五歲,外頭糊塗的,只怕都不知道敬老爺有這麼一個小女兒,哪裡就說到人家的事上……” 弘晝點點頭,又道:“便是你們府上幾個小姐沒有……其他呢?” 鴛鴦和金釧兒對視一眼,只是這等事體,此刻拿話含糊遮掩卻是不敢的,若一味渾說,也著實害人不淺,但是她二人如今日夜隨著弘晝,已是漸知這主子外頭荒唐胡鬧,內里耳聰目明,也不敢隱瞞,鴛鴦卻是斟酌字眼道:“主子,賈府昔年也算威赫的,府上小姐暗地裡許人是斷斷沒有的。
便是府上幾個小少爺,只怕外頭幾處宗親瞧上了,認定了將來要發達顯貴的,有些試探之意也是有的……只是這等拿著閨女貼人的,都是些不要臉的小官兒,別說老太太不許,便是老爺糊塗,也不會親應允的。
主子既問……我們也不好掩飾……如今小一輩未成年的,只有東邊的薔哥兒,這邊的寶玉和蘭哥兒……只有稍稍幾個親上做親,子女都上熟絡的,長輩們偶爾溺愛,看著便是有些想頭,只未定奪,便只是我們這些下人丫鬟胡亂揣摩痕迹,其實也當不得真……” 弘晝笑笑道:“那你們揣摩得些什麼痕迹呢?”金釧兒見問道這裡也不敢再含混,也不願讓鴛鴦擔當,自己道:“我們下頭小丫鬟懂什麼,也是平日里淘氣胡琢磨,只是瞧著,林姑娘和這邊的寶二爺,自小在一處玩的……只是也是亂講罷了,其實他們那時都還小,斷然沒有什麼的,而且林姑娘身子弱,太太和老太太再溺愛,也未必就有那心思……” 弘晝也不言聲,只是漫步信走,觀花賞樹,那鴛鴦卻擔待不起,心頭已是轉了幾轉,若此刻不說,回頭給主子再查問出來,一樣是個罪過,還不如自己來說妥當,笑道:“主子您是最英明的,其實昔日里這邊的寶二爺論家世、論長相、論輩數,還有老太太疼愛,便是兩府裡頭一數了……丫頭們嚼舌頭說哪家哪家姑娘是常有的,憑是誰呢,只要家世容貌對得上,沾點影兒胡說都有……除了林姑娘,那寶姑娘,史姑娘都被說笑過,其實都是胡說的。
不說寶姑娘、史姑娘都是大家子閨中教養,其實林姑娘也是詩書世家出身,禮法閨貞要緊,這婚姻之事,沒有父母之命,斷斷是沒那一星半點錯的……只是主子您是天上人……便是賈府的主子,在主子您眼裡也是奴才等輩,賈府的奴才嚼舌頭,哪裡就敢擾了您呢……” 弘晝搖頭冷笑道:“你們想哪裡去了。
園子里的女子,自打入了園子便是本王玩物一類……昔日里是明媒正娶還是芳心暗許……哪裡顧得了那許多,難道本王還會查那起子陳年舊賬……不過是偶爾動了玩意念頭,昨兒賞用鳳丫頭,樓上有個雲丫頭聽著,想來也是有趣,倒添些滋味,想看看有沒有那等許了人卻未曾出閣的,叫她未婚的丈夫過來,外頭聽聽,本王裡頭用用,也算別樣意趣……,若是處子,這等破身侍奉,定是羞恥到了十分,我也受用……” 鴛鴦和金釧兒不由面面相覷,真正哪知道這主子又露這等荒唐折辱念頭,真是羞臊煞人,又未免想著有些懼怕,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接嘴才好……三人又默行幾步,哪知前頭有個一團紅色人影,似在本在那石板路一側枯草叢湖岸邊不知道做甚麼,遠遠望見三人,躲藏到了那一方山石之後去。
弘晝想著必是園中宮女或者小丫鬟,偶爾撞見了自己唬著了,躲了不敢見,這等小姑娘心性也不在意,便過去翻過那山石瞧,那裡頭姑娘見主子過來了,也躲無可躲,藏無可藏,只得恭恭敬敬萬福施禮,道個:“主子萬安,奴兒失禮有罪了……” 弘晝近前一看,才知究竟,原來眼前這小姑娘不知何故,身上本是穿一條大紅石榴色宮裙,卻不知是為了什麼,居然大半扇裙子都沾染了臟濕水漬,映得已是條條紫紅水色,那裙擺上猶自滴滴點點流下水來,未免狼狽失禮。
卻是因為這個,見了自己害羞害怕,才躲了。
細細瞧時,這女孩子十八九歲光景,一張俏臉,玉顏粉妝,眉目俊俏,唇齒玲瓏,雖乍一瞧不如釵雲等色,但是五官別有一番精緻風流,最有趣處眉心處更有一點天然生就的胭脂點紅,頭上梳個小玉流雲的髮髻,倒不用金珠玉翠,只插著幾朵新簪的梅花兒,倒是鬢角修裁,一對雪白的耳垂上兩顆小閃的珍珠耳釘,才略略顯出幾分昔年貴氣來;身上穿一件大紅石榴紫線雲紋的新鮮裙衫,內里襯著一件淡鵝黃色小襖,觀那身形體態,女兒家線條柔曲,也是天然嫵媚卻小小掩藏,只是穿點素凈乍一看倒只是個尋常丫鬟,越發細細瞧,越發也是個眉宇間自有一番風流動人的。
弘晝也不惱,問道:“你是哪房的奴兒?怎麼弄得裙子都濕透了?”那姑娘慌亂又折腰低頭回道:“回主子,我是蘅蕪苑裡淑小主處的奴兒,名喚香菱……本來是奉了我們姑娘的命,來怡紅院里尋我們家太太拿些衣裳的,是自己走路頑皮不小心,本來瞧那岸邊有一朵鶴望蘭,看著喜歡,想要去折。
卻不曾想原來這枯草地里有一水窪,一個腳下拌蒜,就踩深了……自己不小心,倒把衣裳都弄濕了……瞧見主子,這髒兮兮的實在失禮,才不敢上來叩頭,我是自己不老成淘氣……請主子責罰才好……” 弘晝點點頭道:“你且上來吧,跪那草地里越發弄髒了……也是個美人兒,沾了水自然有腿兒線條,只是髒了皮膚卻不是玷污了……” 那一旁鴛鴦聽自己主子話里總有風流,心下已是轉了念頭,只怕弘晝不認得,一時以為是寶釵的丫鬟,不免要擔待一兩句,笑道:“主子,這香菱妹妹是昔年寶姑娘胞兄的側室……如今自然也在蘅蕪苑裡隨著寶姑娘住……”弘晝本是一愣,不解她說這個做甚麼,轉念已知,這機敏丫頭是聽得自己說個“美人兒,沾了水自然有腿兒線條”,若是一時興起要輕薄這個香菱,如不知她是他人侍妾,必已是失了身子的,怕回頭掃了興怪罪,才故此一旁隨口提及。
他本來無有此心,不過是隨口說話,此刻倒反而被勾起三四分調戲心理來。
下死眼瞧瞧這香菱衣裙下沾濕的兩條腿兒,其實冬日裡衣裳略厚,也並非那一等濕身風流體態盡顯的模樣,只是這稍稍沾濕一點,將那少女的小腿線條略略貼著,倒有一番小小的嫵媚。
便招招手,伸手讓香菱過來。
香菱哪裡成想在這裡會遇到弘晝,此刻已經是心下小鹿亂撞,勉強憶起寶釵成日里訓導教會,不敢怠慢,只得將自己手兒遞給弘晝,讓弘晝捏著自己綿軟的手心拖了自己上來。
她本是想著便是拖到乾地里石路上,依著禮數還該萬福跪了請安才好,哪知被弘晝扯了手,半身酸麻不說,那弘晝手上用力,居然將自己一把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