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更新至105回 - 第125節

王夫人之心思,卻與那薛姨媽略有不同。
其實世人皆是如此,富貴得意時,六親九眷遍及惠澤。
只有到了那生死關要時,方知人心,最最掛懷的不過還是父母、夫妻、子女三件為人倫至情,那姐妹兄弟便略為次之,若是其他親眷,其實已經是淡而不及了。
薛姨媽丈夫早喪,其實知道兒子已經伏誅,一心一意唯有一念,不過是其女兒寶釵,既然那寶釵入了大觀園,便此生定為王爺之禁臠,再無他圖的,雖說註定母女同侍一男,羞恥無方,奈何事已至此,能母女同一處安生得幾日,已是意外之喜,偶然念及得,便是薛家唯剩的幾個幼童,只一個薛寶琴也在園子里,還有一個薛蝌,只到底是子侄輩,一時也顧及不上念想,拼著和姐姐、女兒一同丟了貞潔,失了尊嚴,拋了羞恥,也不是那一等羞臊之事,聊以度日亦就罷了。
王夫人卻多有不同,論起來這園子里雖說往日是自己當家做主之地,此時除了鳳姐略為親厚,回來一轉,除了妹妹相伴,竟是瞧著個個陌生,往日里迎春、探春、惜春固然以母事之,到底並非己出;金、玉釧兒雖然忠心耿耿,到底只是丫鬟;何況此時之境,自己更當以主侍奉這些往日小輩。
還一個李紈,又終歸是媳婦。
自己心中所念之幾人,頭一個卻是孫子賈蘭,並一對子女寶玉、元春,連丈夫賈政在內。
只這幾人,卻一個個都只怕生死難見。
論心機,王夫人本是個天真性子,是那薛姨媽深沉,只此時論心事,卻是王夫人多思多念。
自入園子,姐妹皆非愚鈍,若不是以女色事之,如何能有這一線之明,雖感念自己貞操節烈一生,到了這把年紀,居然反而成了性奴賤婢,隨時候著被男子奸玩之事,更有那姐妹、母女、姑侄、婆媳同事男子之倫亂羞辱,到底也算一條生路。
也知必是那鳳姐、寶釵拼了多少貞潔遭破,身子被奸,心地酸楚,魂魄折辱,多少次小心翼翼,取悅侍奉主人弘晝,才換來二人平安入園子,姐妹二人都多次計較,也與那鳳姐、寶釵求告,但求能有機會接近弘晝,蒙求寵幸。
這才有了今朝姐妹二人,褪了衣衫,在這裡跪了候著弘晝,侍奉沐浴之事。
只真到了這當兒,這王夫人天性里養就的大家閨秀之質,性子更是純真,一路羞澀之意越盛,她比薛姨媽心中挂念哀恥更多,自跪了小半個時辰,便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哀於命運多劫難,悲於子女多別離,傷於貞潔難維持,恥於肉體將受辱。
那薛姨媽本就勸慰了半日。
此時弘晝進來,當口就是斥她“老天撥日的賤貨,以為自己有點子皮肉姿色,脫成這樣子跪這裡做什麼?想做本王的奴兒么?你們覺著自己也配”……頓時,那恥,那憤,那自慚形穢,那悲哀羞辱都齊刷刷湧上心頭來,想想自己,往日家何等尊貴清潔的身份,如今這等年紀,居然要同那少女一般,以皮肉色相示人,唯唯諾諾惶惶恐恐,只盼著主人來姦汙羞辱自己一番,好換取平安,又心下揣揣,安知主人不是嫌棄自己年華漸杜,更沒個羞臊,同親妹妹一起侍奉,只盼用這等沒臉子壞人倫的行徑,發得主人些許情慾,以盼主人多施凌辱,當真是不知廉恥,怎一個“賤”字了得? 欲知王氏姐妹如何答對伺候,請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十八姊妹金陵蕊 半百天倫禁園歸 紅顏本已黃粱夢 奈何荒唐又一回 第四十二回:姊妹心恥求今朝辱,珍珠砂聊盡人間意 話說弘晝坐定那龍驤浴子母盆上架之子盆棉板之上,半似隨興半似刻意,只情用自己的腳掌胡亂逗弄跪在身邊的薛姨媽翅胸,眼裡卻只是瞧著王夫人,嘴裡也是刻薄譏諷。
那王夫人天性里本是個爛漫無邪的,一時便慌亂難堪,悲憤沮喪,惶恐恐自以為輕賤,只是流淚羞恥,亦不知主人是當真嫌惡自己,還是刻意用些話頭來逗弄凌辱自己,索些別樣趣味,口裡唇邊要掙扎幾句求告的話頭兒,到底是尚未習慣這等身份侍奉人,卻一時難以張的口來。
那薛姨媽卻本更為聰慧曉事,雖則弘晝有意逗她,一面大咧咧以足褻瀆她之胸乳,一面卻偏偏眼神瞧都不瞧著她,只她偷偷看著弘晝神色,只是幾分倦怠,幾分調笑,幾分逗弄,話頭雖重,語氣卻不冰冷,眼神亦是品鑒賞玩之色。
她想著過往幾日里女兒之反覆叮嚀自己“用心體察主人心意”,不免知曉了幾分弘晝念頭,有心便要忍了恥開口應答。
只這人世間,終是如此,憑你於那世務上是如何條理清明,心思順達,凡為人,終究是難抵那天性里捎帶來的種種情緒慾望、髮膚體念,她再心裡籌備,到底是奈何此生除了亡夫之外,未曾見得生人的胸前一對妙乳,正半裸著由得弘晝的腳丫搓揉,那幾十年未曾再嗅得的男子氣息,麻痒痒的感覺自胸前傳來亦就罷了,這般凌辱淫色之姿態感受,更是從未有過,雪腮潮紅,胸波起伏之餘,五內里卻泛濫出一股說不盡的愧疚、幽怨、羞澀來,一時竟是話到口邊,又吞咽難出,只化作陣陣嗚嗚嗯嗯的喘息嬌吟。
倒是身後侍奉的麝月,雖是少女情懷,羞澀半裸,新花嬌蕊,卻到底是歷來的下人身份,年紀雖小,性情卻是老成練達的,憑是折辱,一時竟把持得住些個,見主人開口就是斥責,心中不由急了,暗想:兩位太太想來是不習慣伺候人的,太太是只被主人瞧著就酥軟了,只姨太太雖是主子只管觸碰那要緊的所在,還支撐得住些個。
她一時竟然乍了膽子,順著弘晝的意思,半是湊弘晝話頭之興,半是提醒,竟然拿出怡紅院里“奴兒”的身份來,柔聲開口道:“主子問話呢……姨太太怎麼不答?” 那薛姨媽聞言,身子激靈靈一戰,彷彿是被麝月這言語所震,又彷彿是麝月又提“姨太太”三字警醒,果然收拾起幾分心智,心知姐姐性情越發清純矜持,今日怕不是要自己多多奉承,才能全了姐妹之心思,玉牙咬咬,憑弘晝繼續羞辱自己的半裸玉峰,勉強開口,只說些自己這尊貴一生,從未開過的卑賤羞恥之言語道:“主子,您責的極是,我們姐妹倆個……比不得園子里的年輕姑娘們,既早非完璧之身,又有了些年紀,有甚麼容貌顏色可以奉承主子,能讓主子快活;更不敢指望有那個福氣為主子之奴兒……” 她只說著,見弘晝果然擺過頭來瞧了自己,眉梢卻是已經略略含笑,雖不能辨別有幾分嘲諷幾分凌辱,到底不曾怒,果然添了些勇氣,也說不清是魅聲抑或哀告,只繼續說道:“只是主子您天恩寬宥族眷,又收容我們姐妹二人殘生,這份體天格物的恩情……我們姐妹倆,便是磨化成粉來償還,也不能報答萬分一二的。
總不能只是一味躲在後台,念佛祈告主子千歲吉祥,總還需多用盡些實在的心思來侍奉伺候……我們姐妹倆是罪余沒用的人了,又有什麼能入主子的眼,思來想去,只有這殘花敗柳的身子,雖然是斷斷不敢妄想能讓主子娛歡盡興的,卻到底……到底是我們姐妹剩下的,最珍憐的物什兒來了……我們……這般沒個臉面羞恥,寬了衣裳,就是求主子能賞玩我們姐妹……主子若是能多瞧兩眼……或者是……是……是摸些個,玩些個,弄些個,若是稍微能對了主子之意,主子生了一絲半點的趣味,我姐妹便是此生再無他求了……若是不對主子之意,主子只管任意處置我姐妹二人,憑是打是罵,是殺是流,是怎生擺布,我姐妹總是也是儘其所有了……至少不曾只是挂念著自己不配,而失了對主子的順從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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