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是一個好官,但卻始終未能成為朝堂之上名垂千古的名臣。在史書中,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節點,捎帶著提一提他的文章千古事以及伉儷情深。但是,他的足跡這些年卻遍布大齊的大江南北,但凡貧瘠之地都有他的身影。他熱衷於對山川河谷的研究,一方面為水患勞心勞力,另一方面又成為出色的遊記作家,他的文章里總是提及妻子,沒有月宜的理解和支持,他無法這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業。
月宜從來沒有一絲怨言,長在富貴人家的少女跟隨自己四處顛簸,章馳總是心有愧疚,可是月宜每次都會和他溫婉地說:“其實這些地方很安靜,我就喜歡和你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沒人打擾。人多了,看上你的人就會多,我不高興。”
章馳感覺無比幸運,握著她的手唏噓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我們兩個,做什麼都覺得高興。”
這一世,月宜和章馳沒有兒女,也許是章馳為官之後過於勞苦,後半生他的身體總是不舒服,咳疾反覆,不到五十歲就和月宜相繼離世。
月宜第一次完成任務,她看著那一絲魂魄在上神指尖輕輕繞兩個圈,如同一道青煙緩緩被引入鑄魂瓶內。楊枝甘露輕撒眉間,月宜感覺身體上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只是精神上還有點困頓。
“月宜,你做的很好。”上神慈眉善目地對他說。
“謝謝上神。”月宜雙手合十,俯身一拜,青絲逶迤在地,如同海藻一般細密。
“你還要休息嗎?”
月宜搖搖頭。
上神微笑:“那就去吧,他已經在等你了。”
古詩有云:和親悲遠嫁,忍愛泣將離。
和親由來已久,不受寵的公主往往都是和親的不二人選。月宜便是其中之一。坐船遠嫁已經有些日子了,月宜仍然記得離開故土那一日,父皇看著她的笑容,那是她這些年來極少數看到的父皇對自己的笑容,她忍著淚水,看到所有的人都是那樣其樂融融得,傷心的只有自己。月宜想到這裡,眼眶兀得又是一酸。
跟隨她和親的婢女並非貼身,也是皇后賜給月宜的,可她們十分憊懶,這一路上對月宜也是冷嘲熱諷,月宜性子內向,也不願意生事,用過午飯就去了船艙,闔上門一個人獨處。
月宜想著未來前途未卜,番邦王子也不知道什麼樣,不禁簌簌落淚,昏昏沉沉間到了後半夜,忽然聽到船上亂糟糟的聲音傳來,夾雜著一些她聽不懂的異域言辭,月宜有些驚慌,換好衣服打開艙門,就看到外頭人來人往,煙氣繚繞,嗆得人難受。
“外面發生了什麼?”月宜咳了咳,掩住口鼻大聲地詢問。
可是大家都來不及回答,救火的救火,躲避的躲避。
月宜無奈,提起裙擺往台階上走了幾步,正看到自己的貼身婢女也在船頭:“晴雪,出了什麼事?哪裡著火了嗎?”
晴雪敷衍道:“公主不會看嗎?肯定是有地方著火了。”
月宜咬了咬唇瓣,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張望著有些無助。迎親的隊伍看著月宜也出現在船頭,有一位侍衛走過來恭謹地說:“公主別著急,火勢不算大,一定會撲滅的。”難得有人和自己這般客氣,月宜受寵若驚,福了一禮溫言說:“謝謝你告訴我。”
晴雪斜睨著兩人,瞧見月宜一身錦繡華服,心裡十分嫉恨,這個公主出身卑微,也就仗著有幾分姿色被選去和親,一路上還得自己伺候她。要是她沒了……自己能成為公主,嫁給那邊的大王,不求什麼閼氏,只要榮華富貴就好。
這樣的心思就像是一顆種子,在晴雪心裡不斷發芽,而現在已經破土而出,化身一條吐著信子嘶嘶叫囂的毒蛇。
月宜猶不知,擔心地看著船上救火的人來人往。
晴雪上前幾步難得地溫柔的對月宜說:“公主,這裡火燒火燎的,咱們去前頭待一會兒,小心煙熏著您!”
月宜心裡七上八下得,沒有注意到晴雪眼底瘋狂的光芒,訥訥地點點頭,跟隨晴雪去了船頭,那裡基本沒有被大火威脅到,再加上都去救火,沒有人在這兒。月宜還在張望著火勢,晴雪卻悄悄走到了她的背後,陰狠地等著她。
“晴雪,你說這火能控制住嗎?會不會……啊!”月宜尖叫一聲,背後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腳下一滑,直直地跌入了海中,最後印入腦海地是晴雪驚慌卻又得意、貪婪的神色。
小猞猁在海里舒服地暢遊,他剛剛學會游泳,游著游著,不知不覺中距離小島越來越遠,然後就看到一個龐然大物立在前頭。那似乎一艘船,小島附近經常有船隻出沒,這裡風和海靜,很少發生意外,所以船隻幾乎沒有在這裡擱淺過。可是今天這艘大船好像在著火,小猞猁心裡有些好奇、激動,撲棱著四肢使勁往前游,眼見得馬上就要接近了,忽然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從天而降砸在了他身上。
小猞猁“嗷嗚”一聲,身負重傷,差點吐血,好在他身體不錯,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子,那個沉入海中的人類卻已經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