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緊緊依附在他身旁,露出個小腦袋好奇地聽著趙南連的師傅和師兄們說的相聲。有些葷段子登場,趙南連一把捂住她的耳朵:“不許聽。”
“為啥?”
“女孩子不能聽。”
月宜掙了掙,掙不開,只好扁著嘴幽怨地望著趙南連。趙南連紅著臉道:“聽了這些會越變越丑。你想變醜嗎?”
“不想。”月宜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那就聽話。”趙南連等到沒有那些葷段子了才重新鬆開手。
師傅說了將近一個時辰,嗓子也有點受不了了,又換上大師兄和另外一個師兄上場,可惜人群沒有剛才那麼擁擠,散去一些。大師兄臉上略有些掛不住,畢竟學了這麼久,初初擺攤,每次都是稀稀拉拉的觀眾。
趙南連見此,拉著月宜走到攤位旁邊,囑咐自己的小師弟幫忙看著月宜,自己忽然登場,一頓耍寶,像是只調皮的猴子上躥下跳,最後朗聲唱著《蘇武牧羊》,少年人聲音響亮,唱到關鍵處,有些人潸然淚下,趙南連也不懂,兀自唱得高興,眾人漸漸又被男孩兒嗓音吸引回來,趙南連唱完了,大師兄這才笑眯眯地拿小師弟開涮打趣,然後把自己的相聲段落進行下去,這一回大家沒有散場。
趙南連回到月宜身旁驕傲地說:“你看,觀眾是喜歡我的。”
月宜鼓掌說:“你好厲害。很多人都起鬨說你唱得好。”
趙南連喜不自勝,握著她的小手立在角落裡聽著師兄們一個一個抖包袱。
過了好一會兒,月宜也覺得累了,思忖著白敬山差不多要回家了,便和趙南連說自己想回去。趙南連應下,兩人剛返回走了幾步,趙南連就覺得肚子疼,估計是剛才翻跟頭的時候嗆了風,他一手捂著肚子,一邊到處尋找茅房,好不容易發現茅房在哪兒,拉著月宜嗖嗖往那兒跑。可是,趙南連這時候犯難了,月宜一個人在這裡待著很不安全。他嘀咕著私下裡尋摸,總算讓他找到一捆麻繩。
“月宜,我去個茅房,你就在這裡等我。哪兒都別去,也別和任何人說話,聽到沒?”趙南連將繩子抖開,在月宜腰上纏了幾圈,然後把另一頭順道綁在自己的褲腰帶上,“繩子絕對不能解開,任何人說要給你解開都不能聽,除了我。等一會兒我出來了,看到你沒解開繩子,且乖乖等著我,我下回再帶你吃栗子糕,記住了嗎?”
“記住了。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等你。”月宜乖巧地點著頭,雖然心裡不怎麼明白趙南連的意思,但是聽話能吃栗子糕,這個誘惑不小。
趙南連笑笑,拍拍她的腦袋,然後將油紙包里剩下的豌豆黃遞給她:“饞了就吃。”說罷,便拉著繩子進了茅廁。
月宜像個小木頭人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等待著趙南連。
沒一會兒,一個中年人覷見孤孤單單的月宜,心思一動,便上前來笑呵呵地搭訕說:“小丫頭,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
月宜記著趙南連的囑咐,搖搖頭,不言不語。
中年人摩挲著下巴,發現周圍沒什麼人,小丫頭年歲小但是長得好看,無論是賣給人家做女兒還是童養媳估計都能賺個好價錢。他目光往月宜身下望去,只是這腰上怎麼盤了這麼多圈麻繩?而且這繩子的盡頭是在哪兒?
“小丫頭,你腰上咋系著繩子啊?這樣吧,叔叔給你解開,咱們去外邊轉轉如何?叔叔請你吃糖葫蘆?”
月宜連忙護著腰上的繩子,又往旁邊躲了躲。中年人也不再誘哄,上手就準備解開那繩子,月宜頓時哭叫起來,使出渾身的勁兒和他對抗,繩子一拉一扯間,就聽到一個響亮的男孩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艹你媽的滅良心的拐子,老子的妹妹你也敢動!”說著,男孩兒猛的撲過去,一下子騎在正彎腰給月宜解繩子的中年人後背上,張嘴就在那男人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呦喂。小雜種,我艹你親娘祖奶奶!”
“我艹你全家!王八羔子!你丫的鱉孫,老子今天和你拼了!”趙南連發了狠,又狠狠咬了一口,這下子差點咬下中年人的耳朵。
中年人使勁一甩把趙南連甩在地上,順道給了趙南連一拳,罵罵咧咧地趕緊逃開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耳朵都差點叫這個小雜種咬下來。
趙南連抹了抹嘴唇上沾染的血跡,回眸看向嚇呆了的月宜,小丫頭眼圈都紅了,微微張著小嘴兒,懼怕地望著趙南連。趙南連連忙換上笑容,好言安慰道:“沒事了,壞人被哥哥打跑了,你別怕。”他試探著靠近一步,好在月宜沒有躲開。他這才舒了口氣,給她解開繩子說:“我剛才在茅廁感覺繩子拉扯得厲害,褲子都差點來不及提上就跑出來了。還好。你沒事。”
“那是什麼人啊?”月宜怯生生地問他。
“拐子,專門拐賣小孩兒。我最恨的就是他們這些人。”趙南連咬牙切齒地說。
月宜想起來他和自己說的小時候的事情便問:“你就是被他們拐賣的嗎?”
“可能吧,不過也許是我爹娘主動把我賣了。這誰知道呢。”趙南連扔了繩子,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要是把你丟了,你爹不得把我打死。”
月宜指著他的眼睛:“你這裡受傷了。”
“是嘛?”趙南連抬手碰了碰,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嘶,是有點疼,王八崽子,老子當時就應該把他耳朵徹底咬下來。”他拍了拍兩人身上的泥土,嘆口氣說:“走了走了,送你回家。今天很聽話,下回哥哥依言帶你吃栗子糕。”
“謝謝南連小哥哥。”月宜甜甜地說。
兩人手牽手回家去,月宜剛要開門,門卻從裡邊打開,白敬山正站在門口處,冷眼瞧著趙南連和月宜。月宜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帶著趙南連都覺得腿上灌了鉛走不動路了。
“玩夠了?知道回來了?”白敬山板起面孔,冷冷問著二人,目光像是刀子一樣,刮過兩人稚嫩的面龐,在看到兩人緊緊攥著的手掌和趙南連烏眼雞似的那張臉,胸口湧出無限憤怒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