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喊叫作甚,起先還擔心她嫌你笨,玩不到一塊去。”趙起轉身要走,又補了句,“她一口應承,倒讓我欠她人情。”
趙蘊自是看不到他嘴角弧度上揚,一把揪著他袖角,“那你喊她入宮作甚,我當然與她不是一路人。”
趙起咳嗽兩聲,收起壞笑,滿面無奈狀,“哎,這人已請了,省得你又是生悶氣,又無聊。”
“況且,我這幾日越發地忙,你若找不到玩伴……”
來一個李四,誰知可會再來個張叄王二的。況且有居鞘替他打點,那刑部的張德潤,並他表兄嶺南節度使張千鶴,已是將傾大廈,時日無多……
這算盤打得噼啪響,連趙蘊未見其物,都已聞其聲,皺眉起疑道,“你何時這麼好心?”
她與簡叄李四玩過幾回,不談床笫事,哪個不比趙起會順著毛摸。趙蘊有意也好,無意也罷,這趙起離成為盤中雞肋,就差再吵兩回架。
可憐又可恨這趙起,見幺妹橫眉冷對的樣子,尚是不以為意,火上澆油,“有她陪你,省得我成日尋不著你人影。”
“?”
趙蘊旋即領悟,這是換個法子看著她。
只見其臉色陰晴不定,朝著趙起膝蓋后窩猛踹一腳,“你就沒有哪回是不騙我的,趙起!”
“嘶—小九,你。”趙起本想好好收拾她,卻看這張久未仔細端詳的臉,又忽地心生柔情,放軟語調,“與你實話說了,京中將有變故。”
他此刻所言皆為隱秘,本不該為他人道也。
但他上前一步,虛攏住趙蘊,與她附耳道,“你上回,去那靜安坊,見過張二郎了?”
“怎麼?”趙蘊是還記著,不過那人懷中胡姬的面目許是更清晰些,反問道,“和他什麼關係。”
“與他無關,是……”趙起愈說愈低聲,離她愈來愈近。
他的吐息吹碎鬢髮絨毛,趙蘊痒痒地躲開,正巧被他親在耳後,她亦避之不及,兩人稍近些的距離又拉遠。
他飛快地在趙蘊臉頰一點,掐住不堪一握的腰肢,抱貓兒似的將她摟在懷裡,聞到她髮絲里幽幽清香。
這貓爪不饒人,啪一聲摑在趙起胸前,“膀大腰圓的,怎不怕壓扁我。”
“罷了。”
趙起一時的沖頭退去,被她澆了滿盆涼水,“與你說了,便是也將你置於險境。”
“哥哥不會害你,你就好好獃在宮裡,嗯?”
趙蘊掙不過他力氣,斜睨他冷哼一聲,“若我說不好,你也不會答應。”
“乖蘊兒,再到秋獵時,我陪你去獵麂子,在那之前——”趙起將她抱回殿內榻上,兩人擠在一個位子里,顯得分外親呢。
“便不要隨處走動。我見你不是真心喜歡那李文正,哥哥自然也會替你打發他。”
趙起言行反覆,只讓趙蘊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葯。
她倒不管那四處捏捏揉揉的手,坐定后問他道,“那流螢呢?你要讓我安心呆在這兒,可我病好后,叄番五次的,都是為了去尋她。”
“你知道我的行蹤,就別與我裝傻。”趙蘊反握住他手腕,無比認真地,“二哥,你的事,我不能過問,但流螢到底犯了什麼錯?”
“蘊兒,母妃總說你痴頑,可見不然。”趙起笑道,“她罪不至死,只是有人不願放過她。”
“那她罪不至死,便能、便能……”
趙蘊攥緊手,連趙起都微微發痛的程度,後半句卻被他一指抵在唇上。
“她不會死,但此生不能再入京,為避嫌,你也不能與其相見。待此案了結,我便送她回嶺南老家,妥善處置。”
趙起輕飄飄地決議了她的去處,面上只餘一絲戲謔笑意。
“這也好……”
他本以為,趙蘊會像幼時碎了個心頭好的那樣,會哭鬧著讓他再找一個給她。
她垂首略顯落寞,再次堅定道,“這也好。”
“她若是無事便好,你……”
趙蘊想說別再騙我了,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的心被拆成幾瓣,一瓣在痛惜少女的叵測命途,一瓣在憐憫困於這華美牢籠的眼前人,最後一瓣,嘆息亦無能為力的自己。
“你答應了我的。”
她眼裡水珠搖搖顫顫,將落之時被趙起含在口中,他今日今時,終獲此一枚甘心情願的吻。
“我答應你,蘊兒。”
他自不會放過送到嘴邊的肥肉,掠奪盡趙蘊能喘息的縫隙后,又與她說好久的玩笑話,自覺將她逗得心情迴轉些。暮色靄靄,是和她廝磨了整個下午。
“這便先走了,你可得聽話些,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嗯。”
悶在一沓被裡的回應傳來,橙紅絲緞暈出流轉光彩,她就像,披滿羽翼的小鳥。
趙起深深凝望一眼,不再多言。
若要日後天下都將為之臣服,現下尚在蟄伏的安王,回憶起這刻泄滿餘暉的殿內,只道一聲留戀,卻無人懂他可曾有過後悔。
“殿下,事情已經吩咐下去,城南那兒……”
陸一宛若無事人般,例行彙報,不想這事和趙蘊搭上,趙起再如何精明的人,也有幾分恍惚。
“辦了就行,無需事無巨細。”
他甩手示意打住,再從懷中取出,本該遞與趙蘊的金泥箋。
“花里胡哨。”
趙起蹭了滿手金粉,翻翻白眼,草草看完這酸不拉唧的少男心事,嫌惡道,“趕緊找個地兒燒了,礙眼。”
“是。”
宮牆下,又剩一人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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