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走之前走到李白娟身邊站定,他比普通人高很多,於是總和人保持距離,同時俯身,不讓人感覺到被冒犯。
這次他站得很近。
忽爾一笑。笑容淡淡的,並且只有一瞬間,
“娟姐,你到京城后是不是還沒和楚寒山見過面。”
“你怎麼知道,楚寒山和你說的?”李白娟本能問。
“不。”陳至搖頭,也沒說他怎麼知道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展櫃玻璃上敲擊。
他今天心情頗好,買了一條珍珠項鏈,問李白娟喜歡不喜歡。
慢悠悠讓櫃檯包起來。
“好看的。”
“我也覺得好看。”
“送給你了。”
“送給我?怎麼這麼突然。”
“見面禮,上次忘記送了。這次買給你。”
“我不能收,太貴重了。”價格很貴。李白娟都不知道該怎麼還。
陳至便不高興了,皺了皺眉,不過仍然是笑吟吟的,他不發脾氣,對李白娟說,“收下吧,東西已經送出去了,不喜歡就扔掉。”
總之他不會再要回去
成年人有很多不得已。
被迫結婚僅僅是最小的一件。
有些成年人卻肆無忌憚,擁有特權。
人生是一場緩慢淹沒人的深海溺斃 ,有些人卻站在岸邊。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李白娟收起珍珠項鏈,心說沒必要因為這點事爭執。
陳至問她要不要戴上,覺得珍珠很配她。
“那就戴上吧。”
“挺好看的。”
“是嗎?”
李白娟照了照櫃檯上的鏡子。
氣氛很融洽。
陳至站在旁邊,有些慵懶地欣賞,眼尾鬆鬆上挑,說:“是啊。”
陳至很快重新變得溫和。強硬是陳至非常少有的一面。
“這位女士,除了珍珠項鏈,水晶鑽石項鏈也十分適合您。您要不要看看。”導購看出陳至大方有錢,於是趁熱打鐵,熱情似火,“這位……是您的孩子嗎?”
“是弟弟。”
陳至道,搶了李白娟解釋的話頭。
她一下倒是有兩個弟弟了。
“不用再買了。”
李白娟和陳至說,拉住他衣角,他再買她也不敢再拿了,至於說陳至和導購說得兒子姐弟,李白娟並沒有在意。
“好”
陳至幫李白娟叫了出租,汽車開去,
把陳至落在後面。
李白娟已經沒有把陳至介紹給女兒李非雙的想法了,這個人不太適合女兒。
如果不是進化,普通平民的李白娟這輩子也接觸不到楚寒山,陳至。
更重要的是,她這輩子也接觸不到這麼清閑的工作。
自來水從水龍頭潺潺流出,夏日水管里流出的水都是溫熱的,水珠鋪滿面上。
李白娟洗了把臉,單位中午管飯,但家裡男人小孩都不會做飯。李白娟總得回去。其實李非雙還想要她不回去,這樣自己就能點外賣了。
但外面買的可不健康,很花錢,京城物價必然要比小縣城貴,哪能花冤枉錢,所以李白娟有時間的話還是會回家做飯。每每能看見李非雙拿著手機,點開外賣軟體猶豫不敢點的樣子。李白娟笑死了。
“你想吃就點吧,你中午那份我就不做了。”
李非雙看了看媽,又看看手機,很有眼色地放下手機,表示算了,還是吃飯吧。
李白娟第一個月工資還沒發,但幾十萬的安置費正安靜躺在賬戶上,
夫妻半輩子打工賺的錢也沒有安置費一次發的多。
李白娟把珍珠項鏈小心翼翼放進盒子。和她的三金放一起,這些幾乎是她這輩子最貴重的禮物。
拼死拼活送女兒讀書不就是希望她能有一個體面的工作。她自己竟然也能有。李白娟這輩子都沒想到過。
李白娟讀到初中就不讀了,工作也就是起早貪黑的工人工作。家裡只有幼弟學歷好一些,工作體面。
她都這個歲數了,已經開始習慣生活的苦澀,卻突然被推到另一片溫暖富饒海域。
“媽,母親節禮物,母親節快樂。”
有時候李非雙還是會冒出來做媽媽的小棉襖。送個禮物什麼的。
花,還有衣服。
李白娟覺得受寵若驚。
她那一輩吃苦慣了,窮人家父母不會和孩子說多麼濃烈的愛,她在家裡不是老大也不是幺兒,受不到多少偏愛。和李偉勇結婚也是相親認識。
血脈相連,李非雙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只有孩子能夠給予她這麼熱烈的愛。
李白娟靦腆地,本來想說讓李非雙別亂花錢,現在也不想說她了。太高興也難以表現,老一輩的感情,尤其她還上了年紀,已經太成熟內斂。
手抓了抓衣服,李白娟笑,於是說,那我就謝謝你了。
“別謝,不用謝。”
李非雙連忙擺手,其實她也很靦腆 不常做這些事,只是突然覺得應該這樣做。
屋子裡母女間流淌著溫情脈脈。
“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