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 - 七、懷珠 (2/2)

「本座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現在震撼中半晌,慕少艾終於回過神,再忍不住喊道:「瘋了!這簡直是…….太瘋狂了!」
望著笑看著他猶自陷入震驚之中的南宮神翳,慕少艾神情凝重的開口,「男人有孕,這全然違反天道的事,必然會遭致不幸。」
「萍生,你為本座惶恐了?」傲然一笑,南宮神翳放開手,緩緩往前步去,而後回過身,全然不見殺意的容顏,洋溢著令人心動的光彩,「本座既名號神翳,自當無所不能。本座絕對會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望著笑得篤定的南宮神翳,慕少艾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有完全說不出話的時候。
* * *
猛地驚醒,慕少艾睜大雙眼,盯著昏暗的眼前,夢裡的景象,猶然徘徊不去,驚魂未定。
自聽到南宮神翳告訴他有孕的消息后,他便再也不曾安穩的睡過。入了夜裡,不是夢見有著與自己相像的面孔的孩子,凄聲質問著他為何要殺了母親,便是夢見那孩子笑著揮劍刺向他的心窩;又或是夢到生得怪異不似人類的怪物,朝他撲來,而南宮神翳卻笑著告訴他,那就是他的孩子。
混亂無章的夢境,白日里壓抑的恐懼,在夜裡全都具象化的撲向他,無情的攻擊著他,撕扯著他的心神。
-少艾,萬一南宮神翳真的生下了你的孩子,你還殺得了……
泊寒波欲言又止的神情,在眼前一晃而過。
無法否認,他已確確實實變成了困在蛛網上無處可走的小蟲,闖進翳流這致命的毒網之中,妄想著破網而去,根本是不自量力。
如今,他既已雙手染滿血腥,甚至與翳流之主有了難以斬斷的關係……他還能離開翳流?他還是慕少艾嗎?
轉過頭,身畔的南宮神翳正陷入熟睡之中。
自有孕之後,南宮神翳便一日比一日更加慵懶,鎮日里大部份的時間都躺在椅上,或是看著葯書,或是撫琴自娛,偶爾前往大殿決定幾項重大的教務,其它的時間都在睡。
望著南宮神翳只略看得出凸起的腹部,慕少艾凝了雙眼。
趁孩子尚未成形,此刻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只要製造一個小小的意外……甚或是一個藉口……
沒有察覺的殺意,隨著思緒的飛轉漸漸上升,慕少艾伸出手,緩緩靠近南宮神翳的頸項。
此時的南宮神翳絕對打不過他,只要一舉,他便能同時除去……
虎毒猶不食子。
那他這樣做……又算是什麼?
停在南宮神翳頸上的手,猶豫了幾次,始終無法狠心掐下,最後停在小腹上,慕少艾痛苦的閉上雙眼。
他的孩子。
卻在他不能愛上的人身上。
誰來告訴他,到底他該怎樣做?
在慕少艾兀自陷入深思間,南宮神翳睜開了雙眼,「萍生,你醒了?」
看著南宮神翳猶帶著睡意而慵懶的笑容,以及向他伸出的手,慕少艾小心的扶起南宮神翳,「嗯。」
握住慕少艾的手,南宮以著略帶著撒嬌的口吻蹙眉喃道:「萍生,本座想喝水。」
「吾倒給你。」
走至桌前,方執起茶壺,南宮神翳已自背後摟住他,並靠上他的背,全然不見平日的傲氣的嗓音,自背後低低傳來,倒像是哀求。
「萍生,吾知道你少有感情。不過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想辦法愛他,好嗎?」
如果是心高氣傲的命令,他可以冷心拒絕;但是軟弱的請求,卻讓他無法泯滅良心。
改去了自稱的哀求,讓慕少艾心頭狠狠一顫。
低頭盯著眼前的茶壺,久久,慕少艾終於還是轉過身,抱住南宮神翳,低聲輕喃,「答應吾,就當做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別再任意殺人了,至少在孩子出世之前,別再這樣做,好嗎?」
緊握住慕少艾的手,南宮神翳垂下眼睫,難抑激動的說道:「萍生……你終於肯接受了……本座答應你,不要說是這段時間……就是往後數十年,數百年……本座都能夠答應你……」
握著南宮神翳的手,疊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慕少艾沒再開口,也不願多想。
就算這是一個美好的謊言,能否就這樣騙他一生一世?
* * *
自大殿中走回,腦海中盤旋的仍是方才教中長老提出的幾個問題,慕少艾皺著眉頭緩緩走回南宮神翳所住的宮殿,隨著越來越靠近,隨風飄入耳中的琴聲漸漸清晰了起來,讓慕少艾不自覺的鬆了眉頭。
悄然走進,只見南宮神翳正坐在廊下,神情平靜的撫著面前的古琴,身畔坐著數名宮女,正在縫製衣衫。
看到慕少艾出現,宮女匆匆起身,拿起竹籃一揖身後離開。
「如何?翳流的教務,首座大人還習慣嗎?」看著慕少艾在身畔坐下,南宮神翳打趣的笑問。
「翳流沒有良心的大教主將教務全丟給吾這小小的首座,吾能說不習慣嗎?」好笑的回了一句,慕少艾低頭看向南宮神翳已越來越見隆起的腹部,忍不住伸手輕撫。
身為醫者,他替無數個婦人接生過,但是自己的孩子,這還是頭一遭。
「萍生,你的醫術與吾不分軒輊,你倒是替吾瞧瞧,這孩子最近在鬧些什麼?」
「有哪裡不對勁嗎?天氣雖然頗為炎熱,還是該小心些……」聞言,慕少艾神容一整,連忙握住南宮神翳的手就要搭脈。
「吾隨便說說,瞧你緊張的。」好笑的抽回自己的手,南宮神翳搖了搖頭,抬手掩臉,難掩疲憊的撐著椅子站起身,「這幾日染上了睡神,鎮日里只想睡。吾累了,到屋裡去吧。」
「嗯。」上前扶著南宮神翳,慕少艾盯著南宮神翳掩不住憔悴的神情,心裡明白必是有所不對勁,只是南宮神翳不說。
罷了,孕婦最大,就先順著吧。
* * *
因為南宮神翳明顯的憔倅,慕少艾特別吩咐宮人煮些補氣的葯,讓南宮神翳服下。
一連服了數日,卻不見好轉,反而更見憔悴,甚至連臉色都明顯的蒼白了起來。
翻遍醫書,卻找不到相關的記載。畢竟男人變為女身,竟又有孕,到底是前所未有的荒唐事,自然是無可借鏡。
暗嘆了口氣,放下手上的醫書,方走出書房,卻見到長廊那一端起了不小的騷動。
快步走上前,入眼的是不期然出現的醒惡者,正扶著臉色蒼白得嚇人的南宮神翳往屋外而走。
「惡者。」上前攔下醒惡者,慕少艾看向冷汗如雨的南宮神翳,憂心的問道:「教主發生何事?」
「他使用逆行經脈修練陰功的方法轉男身為女體之事,你應該知道吧?」
沉重的看向幾乎已昏厥的南宮神翳,慕少艾不語的頷首。
「盛夏將至,正是一年中陽氣最盛之時,對他的女體的損傷亦是最大的時候,而且他又有孕在身,更是大大的消耗了他的功體。再待在此地他會有性命危險,吾先帶他到它處一避。」
望了南宮神翳一眼,心知醒惡者不可能傷害南宮神翳,慕少艾一揖身,「萍生教務在身,不能同行,那就有勞惡者了。」
抱起南宮神翳,醒惡者深深看了慕少艾一眼,「翳流就暫時交給你了,別讓他失望。」
語罷,醒惡者催動真氣,眨眼已消失在長廊之間。
在長廊間獨自站了半晌,慕少艾終於是轉過身,緩緩走入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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