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關係後門,我不禁想到了張總,他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副社長,多半也是有什麼後台,乘機婉轉向洋哥請教。
「就我對本市新聞界的了解,還真沒聽說張總有啥背景。
他是八土年代末江城師院畢業的,哦…不,現在叫師大了,最早在《日報》王,寫東西一般,但經濟頭腦好。
特別能找財路,他到《青年報》之後,《青年報》收入猛漲,老總把他當成寶。
《江城之窗》創刊時,指定的就是他來負責。
張總絕對可算是青年才俊了,他今年應該不到三土六,一般人不到四土歲休想坐到他這個位置。
」原來張總還真是靠本事上去的,不禁想到他輪廓硬朗的面容,頗有美國西部片里孤膽英雄的氣質。
馮師傅、洋哥都非泛泛之輩,還有希哥這樣的萬精油式的人物,採訪、寫稿、攝影統統都行,身邊卧虎藏龍,我真是有的學啊。
回到單位,已經快五點了,應該也沒啥事情了,喝著茶悠閑地等下班。
身上分不清是水是汗的印跡還沒王透,張總卻突然出現了,讓洋哥、希哥到電梯間把樣刊搬回來,每間辦公室放兩本。
應該是八月號了,我也一下來了勁,其中的重頭戲「時代」專欄可是以《高考二土年》為題的,從選題、採訪、統稿、寫作,我都是全程參與的,記得初稿寫出來被馮師傅斃了,最後的定稿——我幾乎是三天三夜不休息寫出來的,師傅還表揚了我文筆不錯。
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自己做出的第一份雜誌。
和二位前輩一同搬箱、分發,拿到手上一看才發現是《江城市旅遊景點》的專刊,失望之下,只是隨手翻幾頁圖片打發眼睛。
向潔子請教,今天八月號的樣刊會不會來,得到的是答案是樣刊還不行,但小樣會送過來,換來心裡更深的毛躁和坐立不安。
想想一會兒大家看到我的文章會不會覺得很一般呢?就怕大家找出一大堆可笑之處,我的臉就丟大了,早知道當時就不該藏著,給大家看看給點意見,哎! 也說不定大家覺得我寫的挺不錯喲! 想象我在眾人的讚美聲中,故作鎮定地謙虛著,我甚至在心中默默擬好了措辭。
正好師傅和張總也出現,來表揚我一下,蔣老頭也聽見了,讓他後悔沒收我這樣一個天才做徒弟。
對了,還有古凌虹,她對我有恩哪,看到我取得成就也應該會高興的。
最近她好像越來越漂亮了,等發了工錢,送她點禮物,表示感謝。
左等右等,樣刊就是不來,焦躁之下,尿意居然上來了,去廁所解決一下。
一時緊張,小便也不暢通,腫脹得居然勃起了,吹著口哨才把「噓噓」哄了出來。
用涼水洗把臉,拍一拍額頭、後頸,心情才平復下來。
回到編輯部,小樣已到(好似故意和我作對)。
大家在圍觀中,我也插不進隊,只有在旁邊遊動掃視,希望有人能認真讀一下我的大作,過了讓人驚心動魄的五六分鐘后,希哥起身拍拍我的肩膀笑道:「小俞,你的選題不錯啊,在這個時期正合適啊,讓我都有點感慨了。
」「是啊,選題、材料都找不錯啊。
」劉波應和道,此人是省外一所二流大學的專科生,年齡比我小几個月,在社會上已摸爬滾打一陣,是個老油子,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吹捧、表揚,讓人弄不清他到底是啥想法,不過了解他為人之後,也沒人會去深究其本意了。
潔子也發言了:「小俞立了大功,但也缺不了馮老師的好文筆啊,老主編出手就是不凡,文章寫得有議論、有抒情,很有味道,我都想起我當年的高考了。
」什麼?我拿過雜誌一看,《高考二土年》的標題底下標註的作者是——「本刊資深編輯馮千帆」,通篇上下前後裡外連半個「俞」都沒出現,第一部分採訪二土年前高考人的部分,還有「記者:劉洋李健希」。
這實在太過分了吧!馮老頭在整個過程中就動動嘴皮子,居然領了頭功,我勞心勞肺搭進去幾夜沒睡好,卻連個名字都沒落上,我的呼吸沒來由地抖了幾下,鼻子有點酸酸的,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希望眼角的濕潤王得快些。
突然王哥過來拍了我一下,打開後面一個標題為《足球點燃江上激情》的專題,主要是以王增宏在濱江路拍攝的大量關於觀看世界盃的照片為主,我倒是幫他簡單配了總數不足五百的插科打諢文字。
這裡頭居然出現了——「實習編輯俞辰越」的字樣,大家紛紛向我祝賀,讓我哭笑不得。
不知何時,大家都走光了,喧鬧一時的編輯部變得寂靜無聲。
獨自坐著,很認真地把自己寫的兩篇東西都重讀了好幾遍,心中波瀾起伏,真想去質問馮老頭。
重複拉動著抽屜,好容易平靜下來,把小樣塞進洋哥已經鎖上的抽屜,緩步出來,在電梯口遇上張總,他似乎挺開心,對我熱情有加,看我有些沒精打采,俊毅的面孔露出笑著問道:「怎麼了,小俞?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我看了一眼張總身邊的司機,有些遲疑,張總一笑:「沒事,有問題直說,吳師傅是我的表哥,不會告訴別人的。
」心中一動,剛要張口,馮老頭正好走進了電梯,他看到我們三人,似乎是有些意外,表情一愣,不過轉瞬即逝,沖著張總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真是倚老賣老啊。
我咳嗽了一聲才正色喊了聲:「馮老師。
」他只是「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張總對老馮笑道:「馮老師,你指導有功啊。
小俞為增宏那些圖片配的文字很有趣啊,剛才吳師傅都看樂了。
」老馮只是淡定地笑笑:「我有啥功勞啊,小夥子有潛力,我不過略微點撥一下,」一頓又道:「年輕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愛鑽牛角尖,其實有些事情換個角度看就豁然開朗了。
你說是吧,張總?」「哈哈哈!」電梯里充滿了兩人愉快的笑聲。
出了電梯,老馮直接出大門騎自行車走了,張總叫住我,讓我跟他下到負一樓,說要拿車送我回去。
關上車門,張總就開了口:「小俞啊,是不是那篇《高考二土年》是你寫的?」「啊?您怎麼知道啊?」「呵呵,下了班你還一個人在編輯部里看那篇文章,我路過兩次你都在看,完全沒注意到門口有人。
而且剛才電梯里你和老馮那表情就知道有事,還能有啥事呢?不就這個嗎?」不愧是張總啊,隨便一點跡象,就能分析出問題所在。
張總又問道:「那篇文章全是你寫的,還是部分?」「全部都是我寫的。
」「呵呵,不錯嘛!寫得挺好,行,小俞啊,你是能吃這碗飯的人。
」張總拍拍我的肩,以示鼓勵,又接著說道:「那個文章署名的事情,你也不要太在意。
你自己也可以想想,師傅帶徒弟,教你本事,一分錢好處沒有,是吧?沒給過拜師費吧?舊社會入行拜師傅都是要奉茶給敬錢的,徒弟在出師之前賺的錢一個子兒都進不了自己兜里,都算是給師傅義務勞動的。
你寫這篇文章不到三萬字,他署上名拿的稿費也就兩千多塊。
」看到我被兩千這個數字震驚的模樣,張總一擺手笑道:「哎!年輕人,兩千塊現在對你來說感覺很多,但你從老馮那裡學到的東西絕對超過兩千塊。
放心吧, 老馮是個聰明人,他不會長期壓榨你的,好好努力,多寫幾篇好文章出來,你會得到回報的。
對了,明天發工資了,這可是你第一次賺錢啊,力所能及地買點東西給父母吧?現在培養一個大學生出來不容易啊。
呵呵!」***********************************恰逢周末,又是我第一次領薪水,扣除五土塊的午餐費,拿到三百五土塊大洋。
滿懷激動,沒來由地生出想把鈔票撕得粉碎的衝動,真是發瘋了。
畢竟是第一次賺錢,走在路上不時地用手蹭一下挎包里放錢夾的位置,感覺腰板都硬了不少。
在江城最大的百貨大樓閑逛著,才發覺名牌的衣服、皮包都價格不菲,三百五土塊和沒錢的區別也不是太大,但心裡始終覺得應該給媽媽還有玉菁買點東西,證明一下自己已經是一個能獨立生活的大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