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孩和小狗的左右護法,小姑娘鼓起勇氣問了袁圓一個問題,“姐姐,如果一個人活得太痛苦,可不可以不活了?”
袁圓沒有回答是和否,只道:“從長遠看,我們都死了。”
眾人:“……”你這個勸法有點別緻。
小狗子不樂意聽,我們狗子只能活十幾年,我們說啥啦?萬字小作文都不用打草稿,富貴忍住不發,這人心情不好,暫時先放過她的耳朵。
願意溝通就好辦了,袁圓眼神示意兩位吉祥物,小孩和小狗立即上前,分別給了小姑娘一個愛的抱抱,擁抱最能撫慰人心。
內心的堅冰被小孩和小狗暖暖的體溫融化掉,化作委屈的淚水流出眼角,很少在陌生人面前哭的張敬薇趴在吧台上嚎啕大哭,小姑娘的哭聲一度蓋過了窗外的海浪聲。
天可憐見的,孩子這是受了多大委屈啊,劉大娘心疼。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某位面,鐵路一高。
張敬薇在好朋友張瓊的鼓勵下,敲門進了班主任王敏婕辦公室。
王敏婕正在寫一份材料,抬頭看了進門的學生一眼,又低頭繼續寫作,“老師有稿子要趕,什麼事?快點說。”
看來今天來的時機不對,老師很忙,張敬薇遲疑了兩秒,最終還是選擇開口,“老師,劉妙爽和王瀟瀟自從高一下學期開始,一直帶頭欺負我,她們撕我的作業,撕我的書,放學后在學校門口堵我,逼我交出零花錢,我忍了一學期,但這學期開學后她們開始變本加厲……”
說到傷心處,張敬薇強忍住淚水,哽咽道:“這學期……他們開始打我,六個人輪流打我、踢我,憑什麼?憑什麼她們可以為所欲為,想怎麼欺負人就怎麼欺負人,到底憑什麼啊,老師?”
她只想把學習搞上去,為什麼就那麼難?
鐵路一高在市高中里排名不算靠前,但也屬於第二梯隊里拔尖的,當初考上一高后,她也曾信心百倍,想著努力奮鬥三年,爭取考個好點的的大學。
被欺負之前她成績能進年級前三十名,現在已經掉到了一百名開外,她沒法集中注意力,她只要一靜下來,就不停地想一個問題——人為什麼會那麼壞?
家裡是開早點店的,父母每天凌晨兩點起床包包子,常年熬夜,身體不怎麼好,她不想讓父母跟著著急難過,忍著大半學期,才將這件事告訴父母。
父母都太老實了,父親讓她忍忍,再忍個一年半載,考上大學就再也不用跟這些人見面了。母親說她小時候也經常被同學欺負,孩子年齡小不懂事,當年欺負她的同學現在跟她都成了朋友,以前的事早就忘了。
以後會怎樣張敬薇不知道?但她永遠都不會跟這些人成為朋友。
王敏婕在張敬薇敘述過程中一直沒有停筆,直到她說完,才簡單答覆一句,“好,老師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張敬薇一時哽住,怎麼都想不到,班主任只用簡簡單單的六個字來打發她。
“老師,她們在欺負我,欺負了整整兩個學期。”張敬薇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王敏婕啪地放下筆,目光沉凝,開口的聲音甚至帶了一絲譏誚,“欺負你了?你身上有傷口嗎?把傷口展示給老師看看。”
劉妙爽幾個從不在學校打她,打她從不打臉,專門挑身上最痛的關節部位打,上次的淤青已經消失了,她確實沒有傷口可供展示,可這是傷口的事嗎?
張敬薇的沉默更加深了王敏婕先入為主的判斷,“你要是說趙曉雯那大塊頭欺負你,老師還能信一信,可劉妙爽上次月考全年級第五,學習這麼好的同學怎麼會欺負人?王瀟瀟個頭還不到一米六,你不欺負她就不錯了。”
個頭最矮的王瀟瀟卻是所有人中打人最狠的。
張敬薇進來之前料想過王老師多半會選擇息事寧人,勸她不要追究,大部分老師遇到霸凌不都這麼幹嗎?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班主任不但沒有一句安撫,還直接給她扣了個誣陷的帽子。
“看人成績升得快,心裡嫉妒很正常,適當的嫉妒能敦促你更加熱愛學習,但把嫉妒用錯地方,選擇打小報告就是你的不對了……”
王老師接下來說了什麼,張敬薇已經不想聽了,渾渾噩噩出了老師辦公室,站在門外的張瓊立即迎上前,關切道:“王老師怎麼說?會不會找家長?要不要通知劉妙爽她們?王老師不需要你們一起進去了解下情況嗎?”
張敬薇撲到張瓊懷裡,委屈極了,“老師根本就不信我說的,她說我因為嫉妒誣陷她們。”
“王老師怎麼能這樣啊。”張瓊氣得直跺腳,義憤道:“薇薇乖,咱不委屈,王老師不管,咱們去找教導主任,就不信沒人管得了她們。”
“張瓊你真好,沒有你,我就堅持不下去了。”地獄一樣的高中生活里,唯一的光是好友張瓊給她的,兩人同姓,高一做了一年同桌,性格更合得來,每次受到欺負,張瓊都第一時間跑來安慰她,張敬薇說的是真心話,沒有這份友情支撐,她可能早就崩潰了。
“別回教室了,咱們去實驗樓樓頂待一會吧。”張瓊無意中發現實驗樓通往頂層的那道門的門鎖壞了,兩人午休時經常跑過去說悄悄話。
張敬薇應好,跟在張瓊身後來到秘密基地,見到並排站在一起的六個人時,立即去看張瓊,不是只有她們兩個知道門鎖壞了嗎?
惡毒的笑容出現在張瓊可愛的娃娃臉上,張敬薇心涼了,她立即意識到,張瓊跟這夥人是一夥的,怪不得她總能在她受欺負后,第一時間跑來安慰,是她在幕後導演了一切。
“為什麼?”老師的態度沒讓小姑娘崩潰,好友的欺騙讓小姑娘陷入徹底絕望。
“好玩唄。”張瓊的笑容愈發詭異,“看你那麼好騙,那麼信任我,看到你現在知道真相后的反應,格外有成就感,還能因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張敬薇輕聲開口,她還是不能理解。
“因為你丑。”世界上最惡毒的話不過如此。
指了指站在身後的六個人,張瓊壞笑吐露秘密,“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幾個初中是一起的,想知道被我們欺負過的人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嗎?”
劉妙爽介面道:“你倒是挺有骨氣,挺了這麼久都沒被打垮,所以我們今天準備換一種方式玩一玩。”
“找老師沒用的,我這麼瘦小怎麼會打人呢?”不等說完,王瀟瀟一巴掌甩上張敬薇的右臉。
張敬薇想要掙扎,被其餘人立即按倒,以跪坐的姿勢,接受她們的耳光洗禮,打到後來,已經不覺得有多疼,只感覺到麻,連感官都麻痹住,她以後不會再笑了。
對方也打累了,張瓊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欣賞了一番之後,繼續口吐惡言,“你更丑了哦。”
惡魔們一起放聲大笑,她們甚至沒留下一句不可以告訴老師的威脅,就離開了。
張敬薇覺得她所面對的就跟家暴一樣,以後所遭受的虐待會逐步升級,會變本加厲,直到她崩潰屈服為止。
傷心嗎?有一點。張瓊之於她,像一句話所說,有些人出現在你生命里,其實就是為了告訴你,你真好騙。
張敬薇最大的感受是困惑和失望,人性中毫無因由的惡太令人灰心,生活為什麼這麼令人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