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秦林找到了哪點讓他不“舒服”:前兩起案件,固然死者遍體鱗傷,但代表女性特徵,也是罪犯刻意“侮辱”或者說“佔有”的牝門處,並沒有明顯的傷痕,只留下肉膠凍;但這一次,肉膠凍沒有了,卻被毛糙的樹棍戳得稀爛,這種損傷也和前兩次大相徑庭。
死者全身多處的傷害掩蓋了這點,之前做出犯罪升級的推斷也使秦林對此沒有足夠的重視,但現在想想,又覺得大不對勁兒。
受害女性的私處對罪犯而言一定有著特定的心理意義,這頭禽獸前兩次作案就有明顯體現,心態屬於男性犯罪的“佔有”或者女性犯罪的“侮辱貶低”,而這一次,表現得更接近於純粹的“破壞”。
一般說來連環殺人可能伴隨犯罪手段升級,但不大會在特定的心理學標誌上發生轉移,像秦林捉住過的那個用刀割喉的連環殺人犯,因為“只有攻擊頸部才能徹底致命”的潛意識烙印,即使沒有攜帶刀具也要勒頸殺人,絕不肯改用釘鎚敲頭、投毒、防火或者別的手段。
“難道是新手作案,心理特徵點發生轉移?”秦林撓著頭皮,暫時把這事放下,還得處理其他的事情。
因為現屍體時屍體還很暖和,秦林又檢查了屍體溫度、屍殭屍斑等現象,把死亡時間確定為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之間,現在是亥時正,那麼她就是戌時正到亥時初這段時間遇害的。
這也和幾名丫鬟的說法相吻合。
杜小姐不像殷小姐那麼內向,有什麼情緒往往都藏不住,今天下午到後花園玩耍之後,她就顯得特別興奮,先在書房裡頭待了一會兒,等晚飯之後就又回了書房,還吩咐丫鬟們不要打擾。
直到亥時過了一點兒,幾名丫鬟捧著蓮子湯,在書房外面叫人沒人應,這才慌了神,打開門一看已經空無一人,連忙到處尋找,很快就在院牆偏角處、靠近偏門的地方發現了杜小姐的屍體! 這處偏門正和書房後門相通,鑰匙掌管在一位老嬤嬤手中,但今天下午的時候,杜小姐以明天早晨要外出赴詩會為由,把鑰匙要來自行保管了。
也就是說,和殷小姐一樣,她是自己走出去遇害的! “媽的,那罪犯難道有迷魂湯?”牛大力忍不住罵了一句。
聽到這裡,陸遠志、韓飛廉和徐辛夷則同時叫起來:“書房裡,說不定會留下線索!” 那是當然,秦林立刻率眾人到書房裡面檢查。
比起殷小姐的閨房,杜小姐的書房要俏皮可愛的多,處處都留下了少女生活的印跡,秦林等人卻顧不得唏噓感慨,立刻投入緊張細緻的搜查工作。
負責書桌的陸遠志發現大端硯和桌面之間的縫隙比較大,立刻將硯台挪開,露出底下疊著的方勝:“找到了,找到了!” 眾人大喜過望,沒想到這次線索來得如此輕而易舉。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方勝打開之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古怪。
白紙黑字,娟秀的字跡寫得清清楚楚:“父母親大人,孩兒去捉害死殷姐姐的惡人啦,不用擔心,有徐姐姐帶得很多兵馬呢!”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一三章 誤導 “和我去抓兇手?”徐辛夷指著自己鼻尖,圓睜杏核眼,嘴巴張得老大:“我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啊!” 捕快們的眼神卻不大對頭了,隱隱含著戒備,人人心頭都在琢磨:難道被秦林不幸而言中,兇手真的是位女子? “喂、喂……”徐辛夷發覺捕快們神情不對,急得叫起來:“你們不會懷疑本小姐吧?” 陸遠志和韓飛廉對視一眼,胖子搖搖肉滾滾的大腦袋:“不像,怎麼看都不像嘛。
” 這次陸胖子終於沒犯錯。
秦林笑著搖搖頭,他發現徐大小姐吃癟的時候還挺可愛的,想了想伸出雙手往下壓了壓:“徐大小姐這種胸無城府的姑娘,應該不會是兇手,我想只要查查作案時間,就能洗清嫌疑了。
” “對呀,今天初七唱年戲,整個晚上本小姐都在家裡看戲呢!”徐辛夷喜形於色,剛才是一時情急,秦林一提醒她就立刻說出了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正月初七是魏國公府辦年戲的日子,南京三品以上武官攜家眷道賀看戲,各家至少有上百女眷看見徐辛夷始終陪著母親,坐在後堂戲檯子底下,她是得知杜小姐出事才率眾女兵急匆匆趕來的。
既然如此,案情就和徐辛夷沒有什麼關係了,眾人沉默下來,各自思考案情。
徐辛夷沖著董超那捕快撇撇嘴,哼,懷疑我,本小姐是那種人嗎?就聽見後面侍劍正嘻嘻的笑,回過頭看了看:“笑什麼?” “沒、沒笑什麼……”侍劍捂著嘴偷樂,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剛才秦將軍說小姐胸無城府……” 徐大小姐這才回過味來,把秦林狠狠一瞪:這傢伙,是說本小姐心地善良呢,還是…… 出去追捕兇手的應天府總捕頭白浩和他手下捕快們,垂頭喪氣兩手空空的回來了,和秦林交換了掌握的案情,並沒有突破性的進展。
為什麼白浩能在案發之後很短的時間內趕到現場呢?原來從殷小姐遇害案開始,他就特別注意到參加過燕子磯詩會的千金小姐們。
第一起案件在雨花台遇害的段萍,是個丫鬟,經常外出採買東西,接觸過的人比較複雜,要查清相對困難;而殷小姐的交往圈子則相對固定,幾乎就是燕子磯詩會的這群公子小姐,那麼在確定熟人作案的前提下,很有可能罪犯就是其中之一。
那麼罪犯有沒有可能繼續挑選熟人下手呢?白浩便派遣手下捕快重點監視當日與會的公子小姐。
“可惜!”白浩懊喪的抓著頭髮,“與會的男男女女上百,多是南京各家達官顯貴的子女,咱應天府的捕快就不夠用了,一家派一個都夠嗆,派來監視杜侍郎府的弟兄守在他家前門外頭茶攤上,沒想到杜小姐是從偏門出去被害!” 遺憾的是,杜家幾面都和大路相通,杜小姐出去的側門外面是相當偏僻的小街,天色已晚,百姓待在家中,並沒有人目擊到和案情有關的線索。
秦林點點頭,肯定了白浩的想法:“不僅是熟人作案,而且可以確定就在燕子磯詩會的與會者當中,否則杜小姐留給父母的字條無法解釋。
” 字條被疊成方勝壓在硯台底下,上面的原文是“父母親大人,孩兒去捉害死殷姐姐的惡人啦,不用擔心,有徐姐姐帶得很多兵馬呢”,這說明什麼呢? 首先徐辛夷有充分證據證明與案件無關,那麼就一定有字條上沒有提到的第三者欺騙杜小姐,告訴她“兇手已經被查出,徐辛夷約你我同去捉拿”之類的話;其次,杜小姐固然幼稚天真容易受騙,但前兩次姦殺案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如果沒有充分的信任她絕不可能獨自外出,於是進一步確定作案者能夠以某種方式取信於杜小姐,使她毫不懷疑;最後,杜小姐把字條留給父母的方式體現出了她當時的心態,也間接證明了前兩點……沒有直接告訴父母,應該是為了避免杜侍郎阻止她外出,同時離開前以旁人一找就能輕易發現的方式在硯台底下留字條,則是不願離開之後父母為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