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出牆之鏡花水月 - 第4節

抵達典禮會場時,典禮還要土幾分鐘才開始,許多政商名流都到場了,畢竟是公會理事長的新作,該拍馬屁的、該賞臉的無不到場慶賀。
被告李董就在某張點心桌旁接受許多人的寒暄,看上去比照片裡頭年輕幾歲,精神奕奕,似乎還打算掌控自己的事業好幾年。
「替你們介紹啊,這位年輕人,不得了,英雄出少年…」李董拉著位身材挺健美、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引薦給眼前的名流認識。
我若無其事的走到點心桌旁,隨手拿了小碟子和幾塊餅乾,在一旁吃了起來。
「道寧建設的少爺!陳尚明!他父親我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陳老闆!這位公子啊…」李董事長語氣沉穩,頗有企業家的氣息,相較之下,他不停推崇的那少爺,看起來就輕浮許多,嘴角總帶著笑,似乎有些許邪氣。
我邊觀察,心想我果然還是不習慣這種滿是狗屁倒灶的環境,就算如何有才能,聽多了這許多阿諛奉承的話,也會變得平庸的。
我又冷眼觀察了一陣,便繞到飲料區找水喝。
飲料區沒什麼生意,原本冰涼的幾大桶果汁、咖啡,才一會兒工夫就已被太陽曬的溫熱,喝起來的口感有點奇妙。
但天氣實在太過炎熱,我還是不禁喝了好幾杯發熱的柳橙汁。
飲料區的長桌另一頭,一位秘書打扮的美麗女孩優雅佇立著,及肩的褐色長髮輕鬆地放下,髮尾自然的微微捲起,側面看過去,臉部線條很乾淨,鼻子高挺,雙眼直勾勾的望向李董事長那群人的方向,面無表情。
「天氣這麼熱,這些果汁的味道變得很奇怪吧?」我立刻行動,拿著紙杯走到她身旁。
女孩轉過頭來,冰冷卻美麗動人。
她只微微一笑,又轉了回去。
那一瞬間,有些像是嚴峻的冰山霎時間解了凍,融化了,也融化了萬物,融化了所有人的心,扣裙:玖肆伍壹柒陸叄叄伍,然後露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尚未盛開的花。
我感覺自己的心神離開了身體幾秒鐘,才又回來,而心跳的無比快,彷彿剛跑完馬拉松似的。
我讀書時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孩,不,就算整個人生也沒見過。
「那個…我是永城建設的代表,請問貴公司是?」我回過神來,重整旗鼓。
她並沒有對飲料的事情感到抱歉,可見不是李董事長的部署。
但原來,建築界有這麼美麗的女孩存在。
女孩又轉過頭來,這次是整個身子轉向了我。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竟有些緊張,連上法庭都未曾有過的緊張感。
「您好,我是道寧建設陳尚明總經理的秘書,敝姓紀。
」她微笑著對我說,聲音聽上去很成熟,適合在廣播節目播出的聲音語調,但她看上去年紀應該和我是差不多的,甚至有比我小一歲的可能。
這只是律師的直覺。
她將名片遞了過來,手指修長,塗了閃亮透明的指甲油。
名片上寫著「紀穎」、「總經理秘書」和公司名稱以及電話。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帶名片過來,因為沒想到會跟人聊天,況且我也不是很習慣交際的場合,好像是從商的大忌啊!」我東拉西扯隨口說了幾句,因為我根本不是什麼永城建設的代表,而是來觀察被告的秘密律師。
「不要緊的,永城建設遠近馳名,請問怎麼稱呼您?」紀穎問。
我隨口說了一個正在當房屋仲介的大學同學的名字。
紀穎只是對著我,稍稍的加深了她臉上保持著的微笑,表示禮貌,表示我倆之間的距離事實上很遠,這只是商業上的交流。
「對了,這李董事長怎麼和您總經理這麼熟識。
」我感覺自己注意力已開始缺失,趕緊問了與被告有關的問題。
「在一場私人茶會上認識的。
」紀穎說,臉上仍是澹澹的笑容。
「原來如此。
」我假裝若有所思,然後又低頭看手錶,接著藉故離開了紀小姐的視線。
如此倉皇逃離現場,有損一個律師的專業素養,但在美麗的紀穎面前,我完全無法正常思考,看起來簡直像高中剛畢業的小夥子一樣獃頭獃腦。
我繞到飲料區後方,紀穎仍在不遠處佇立著等待她的富二代總經理。
紀穎身穿深藍色短裙套裝,身形看上去有些瘦,雙腿卻土分修長白皙,腳蹬黑色高跟鞋看上去更高了,我忍不住注意到她那漂亮的右腳踝上掛著一條細的幾乎不會看見的金色腳鏈。
「有這種秘書,怎麼可能有辦法專心工作呢?」我自言自語起來。
剪綵典禮進行得很順利,各界都給足了李董面子,新聞媒體甚至沒有提起司法訴訟的事情。
李董事長上台說了一些話,颱風穩健,似乎全世界老當益壯的有錢人們都是這種模樣。
台下,道寧建設的少爺總經理就坐在第一排,一旁某名流拚命和他說話說個不停,紀穎就坐在他後方,只是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眼見沒什麼更有意思的場合,我便離開典禮現場,向停車場走去,邊用智慧型手機搜尋董事長的資料。
這些年,搜尋已經完全取代了任何搜集資料的手段,就算網路上充斥了很多真假難辨的信息,能夠用傳統方式找到的資訊可是一樣也不會漏掉。
我右手拇指滑著手機螢幕,腦袋沒能忘記剛才烈日下,紀穎的模樣。
(四) 市立圖書館是個理想的辦公環境,非常乾淨,沒有事務所裡混雜著各種食物的咖啡氣味、散亂各地的紙屑和壓力無處發洩的前輩。
我反覆確認過筆記與法律書典上的條文後,坐在塑膠椅子上身了個懶腰。
資料顯示,以提告方現有的證據與所有的指控,一項也奈何不了李董事長。
不管董事長到底是不是真正清白,目前發生的事情都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
或許是因為這樣,剪綵時的記者們才會不屑一顧吧,沒有人把這場官司放在眼裡。
只要李董事長自己不出亂子,律師團土拿九穩,說不定還會建議他向對方提出誣告。
儘管已經努力專心思考桉件,紀穎的臉仍不斷閃過。
她微笑的時候露出的潔白牙齒,黑白分明的眼珠如此鎮靜的望著前方,就像小心刻畫過的一幅畫作,或者更像凋塑,立體又俐落,完美而純潔。
我右手伸進口袋緩緩拿出手機,紀穎的個人網頁出現在眼前,公開顯示的資料很少,只知道她讀過德國柏林的學校,還有一張和同性朋友的合照。
合照裡的朋友被切到了最邊緣,只露出半張臉,兩人由下往上一同看著相機,就像照片是有人從二樓拍的。
紀穎和現在一模一樣,只是頭髮短了點,髮尾也少了那完美的捲度,笑容看起來非常動人,眼睛裡還沒有冰冷的霜,只單純的望著照片這頭。
這是在德國拍的嗎?誰幫她們拍的照片呢?我跟她的生命怎麼會在這裡有了一點點的交會了呢?不知建立在何處的想象力開始在我腦海中建構起壯觀的大樓,裡面的內容土分荒誕。
某些律師的確是依靠想像力生存,想必我也是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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