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過神來時,我才發覺自己不小心睡著了一段時間,拿起手機,已經經過了一個半鐘頭。
我滑開手機首頁,出於好奇下載了鼎益提到的軟體,並輸入了小范的帳號。
小范的帳號是對外開放的,帳號中完全沒有與小范相關的資訊,相簿中滿滿都是穿著清涼、遊走於尺度邊緣的女體照片。
我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便在搜尋列中輸入了「張琳君」,但並沒有找到相關結果。
我在心中自嘲了自己的無趣,又開始瀏覽起小范的頁面,接著我發現了原來這個軟體同樣有加別人為朋友的功能,腦中再次泛起了異樣的思緒。
小范的好友列表大多是拍攝女體的愛好者,更有許多人以藝術家自稱,看來他們之間並不互相認識,僅是在網路上透過演演算法牽引,自然會聚的一群發燒友。
我接著看到了鼎益的帳號,之所以會認出來,是因為鼎益土分單純地以”Ding-Yi”來命名,絲毫沒有隱蔽的心思。
我邊在心底暗暗嘲笑著鼎益,邊點進他的頁面,他放的僅有一張自拍照,好友人數更是屈指可數,但卻有個名稱為”LynetteChang”的帳號吸引了我。
此時,我才明白自己的情緒帶著焦躁不安,彷彿在尋找什麼懸念。
LynetteChang的帳號是上鎖的,僅有申請此軟體的會員、並加她為朋友且經過同意后才能看見內容,帳號的大頭照是一張夕陽中的側臉剪影,高挺的鼻樑、被風吹拂的髮絲,我無法看清這是否為張琳君。
「借我使用帳號。
」我迅速傳了這樣的訊息給鼎益。
「不好吧?」鼎益認真的回覆我。
「不會亂來,有急用。
」我快速的在鍵盤上輸入。
「真不害臊!這次先借你,快去辦一個自己的啊!」鼎益果然想入非非,因而大方地傳來了他的使用者帳號與密碼。
登入后,我飛快的點進了LynetteChang的頁面中,事實顯示這並非琳君,似乎只不過是鼎益的某位女性友人,而她的相簿中儘是下午茶、名牌香水的照片,還有幾張在夕陽中矯揉造作的自拍。
我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疑惑,也懷疑自己是否對女友已產生了不信任感。
但我當下僅是鬆了一口氣,便開始檢視起其他網頁,忘記了自己其實還沒有登出鼎益的帳號。
接下來的幾天,我與往常一樣過著上班、下班的生活,但卻一句話也沒有跟琳君說過,我不知道她正在做什麼事、工作是否順利。
我曾幾度點開她的個人網頁,但她什麼也沒有新增,我不禁覺得明明是交往中的情侶,卻要透過個人網頁來確認對方的生活,其實有些可悲感。
文忠學長與其他公司同事一樣,什麼也沒有問,就像平常一般用嚴肅又不奈煩的態度發落工作給我。
我整理著文件,心中突然湧現了從來沒有提出過的疑問,關於我是否應該繼續從事律師工作,或者我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嗎?伴隨而來的,是無可名狀的恐慌。
在當房仲的大學同學打了電話給我,不間斷的對我碎碎唸著怎麼可以頂著他們公司的名義在募款餐會上揍人,揍的還是主辦人之一,幸好因為不知道是哪一間分公司的人,所以總公司已不打算追究,但大老闆仍是憤怒異常,這幾天所有分公司都頻頻接到來自總公司的資料抽檢。
我無心應付他,只敷衍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4f4f4f。
cǒm週五的晚上,我獨自一人到上次遇見紀穎的街區,找了一間安靜的咖啡廳酒吧喝了幾杯啤酒。
不知道為何,我竟然用手機點開了人力銀行的頁面,卻不知道應該要找什麼樣類型的工作。
走出酒吧,我下意識的往熱鬧的方向走去,與上次經過時相同,誇張的男女在各家夜店門口上演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戲碼。
當我在某個轉角看見紀穎時,我才明白自己為何會不自覺往這個區域走來,即便經過那些事、打了陳尚明一拳,我仍想看見紀穎。
每次遇見紀穎時,那一股難以形容的情緒便立即在胸口繚繞。
我清楚感覺到,這是一週來第一次心跳加速、耳朵產生了隆隆聲,宛如耳鳴般。
在一間似乎剛裝修完成的酒吧門前,紀穎澹澹微笑著和兩位穿著西裝的男人談話,接著她有禮貌的向對方道別,轉身往我的方向走來,她臉上的表情從微笑變為漠然,像是思考著接下來的工作,接著她一抬頭,隨即雙眼睜大、放慢腳步,然後綻開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嗨。
」我簡短的說。
我不敢說太多話,深怕出糗。
「嗨。
」紀穎右手拉了一下肩上的皮包帶子。
我倆對望沉默不語。
同樣都是沉默、也同樣都是度日如年般,但仍與我在募款餐會上與琳君之間的沉默截然不同。
「假冒的房仲業者先生。
」紀穎說。
我哼的一聲笑了出來,用一種苦笑的表情應對。
「所以,這間就是妳之前說的酒吧嗎?」我找話題問。
「是啊。
」紀穎轉頭看了一眼,又回頭對我說。
酒吧是以黑色係為主的裝潢,大門及牆面都是黑色亮面的貼皮,像是鏡面的質感,有一些窗戶仍以綠色網子罩住、尚未裝上窗框與玻璃。
大門之上,金色霧面的立體字,用書法似的字型寫著「鏡花水月」。
「特別在哪裡呢?」我問。
「沒什麼特別的,酒吧不是都那樣嗎。
」紀穎冷靜地回答,雙眼直視我,上次相遇時,她也這樣回答我。
我聳聳肩,用拇指往後隨意一比。
「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問。
紀穎又調了一下肩上的背帶,張望了一下四周,沒有說話。
「好啊。
」最後她說。
我感覺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一張超大的彈簧床,被拋得老高,幾乎要飛入雲端,心臟懸空,像是搭雲霄飛車的感覺。
我帶著紀穎又回到剛剛才剛光顧過的咖啡廳酒吧,剛剛才幫我結過帳的酒保看我又走回店內,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我,他又看了我身後的紀穎一眼,隨即像明白了什麼一般,對我擺出了一個佩服的表情。
「不喝酒的話,也有其他飲料可以喝的。
」我們找了一個狹小的兩人座位坐下,我指著吧檯前方的黑板說。
「LongIsland,Danke!」紀穎雙腿交叉,左手放在桌上撐著下巴,淺淺一笑。
「很標準的德文呢。
」我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我的英文完全不行,所以我只看得懂LongIsland這種飲料。
」紀穎說。
我走到吧檯點了長島冰茶以及龍舌蘭,酒保看見我旋即放下正在鑿的冰球。
「很漂亮喔!」酒保向我點頭致意。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轉頭看了坐在座位上的紀穎,卻發現她也回頭望著我的方向,透過髮梢沖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