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姝拾遺 - 第2節

“停手——!都停手——!”一騎輕騎從山路上輕盈跳下,踏步上到陣前。
一旁的牛錄額真急忙複述一遍,長甲步兵紛紛豎起槍頭。
那輕騎從馬背上跨步跳下,單膝跪地,雙手作揖道:“謝韓姑娘對我兵士手下留情,四貝勒於中軍帳中有請。
” 抵達中軍營地已是傍晚時分,營地是臨時搭設,中軍大部卻並未在此停留,依然加快腳步向下一個目的地行軍前進。
營地大帳里已經亮了燭燈,從粗帳布里向外透著暗黃的光。
帳里一個年輕的長辮男子,身著白毛皮罩衫,靠坐在矮皮凳上,卸下的甲胄掛在一旁的木架上。
見到隨侍從進入帳內的白衣女人,年輕男子騰地從皮凳上站起身。
他仔細端詳一陣白衣女人,這女人皮膚白皙光滑,羽眉鳳眼,人中略短,嘴唇厚薄適中,的確是美人長相,神情卻莊嚴凝重,散發著一絲寒氣。
年輕男人學著漢人的姿勢作揖道:“你一定是她常提到的阿青姑娘,久仰大——”話未說完,寒光凌厲的槍尖已經抵至男子頸前。
帳內的幾個近衛急忙上前一步,右手紛紛去拔腰間的短刀。
“都退下,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四貝勒自己倒是不驚慌,擺手呵斥近衛們。
“阿青姑娘你先聽我說,我知道你來這裡是為了她。
我的部下在山林里發現她的時候,她傷勢很嚴重,我命人找了最好的巫醫給她治療,我也親自帶人去山上給她找了很多藥材,才勉強保了她一條性命。
”說到這裡,四貝勒頓了頓,“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你的敵人,至少不是她的敵人。
把她害成今天這樣的,不是我們,而恰恰是……”四貝勒沒將話講完。
“她在哪兒?”阿青言語簡潔。
四貝勒沉下目光,遲疑片刻,然後長吁了一口氣。
他揮手朝近衛們示意,其中兩個近衛轉身離開大帳。
不一會,那兩個近衛又回來帳中,將帳簾向兩側撥開,四個僕人扛著一個側面帶扶手的轎椅進到帳里。
轎椅既長也寬,規格不同尋常。
轎椅椅面鋪著厚厚的三層毛皮長毯,兩側的扶手也用灰白的毛皮套住。
長毯上蜷了一個嬌弱的身軀,是一個氣息略顯微弱的女人。
那女人眼眶處蒙著黑布,外衣的左袖從袖根處緊系,下身也只有一隻右腿伸出,膝蓋上還綁著斑駁染紅的布帶。
看到此景,阿青將手中的紅槍甩到地上,跪伏到轎椅旁。
“璇澄妹妹……”阿青聲音哽咽,淚水瞬間浸濕眼眶,握扶手的右手因為悲憤而用力過猛,將木質的扶手捏了粉碎。
“他們竟將你害成這樣……”轎椅上的女人只是手指略微抽動,沒有動作,也沒有發出聲音。
“她的喉嚨……現在還發不出多少聲音。
”一旁的四貝勒低聲說。
阿青重新站起身,臉上的神情恢復到之前狀態,沒有回頭看四貝勒,只是輕描淡寫說道:“我要帶她走。
” “當然。
我也準備了下山的物資和僕從。
”四貝勒回應,這次沒有猶豫。
阿青回過頭,“你不怕……她不在你手上,我把你們都殺了?” 四貝勒望向轎椅,“以阿青姑娘的身手,想帶走她,我們本就攔不住。
”他又向阿青拱手說道:“我待她若上賓,盡心儘力,也不是為保命。
因為我相信,阿青姑娘一定也明白,王朝之沉浮,非一兩人之因,也絕非殺一兩人能夠改變。
我如何待她,那些人如何待她,阿青姑娘心裡自有比較。
” 阿青彎腰拾起紅槍,身上卻已沒了殺氣。
“私仇是私仇,國事是國事。
你救過她,我不會殺你,但是我也不會幫你不利於我大明。
” “阿青姑娘多慮了。
”四貝勒神情終於輕鬆起來,“我確實有求於姑娘,卻與國事無關。
” “你且說。
” 四貝勒踱了兩步,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這裡往東南二土裡,有幾座不高的山頭,叫睦和山。
滿民在山裡常有獵戶,前些年也設了一個牛錄。
這兩季,睦和山的牛錄幾次上報,在南山頭有獵戶失蹤。
我起初也並未在意,下轄的巡查營自然會派人去查看。
可是巡查營的人也沒有回來。
我請帳下的巫醫探過,巫醫拾瑪提到山裡有大邪之物。
若是我調集親軍,倒也不是不能平息,只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我阿瑪現在身子也不夠好了,我手下的親兵……還另有他用。
” “你不必說了,我明白。
”阿青給槍頭重新套上護皮,“我會去看過,也算是還你照顧小澄的人情” “不愧人稱克邪雙姝,此事就拜託阿青姑娘了。
”四貝勒拱手作揖,“雖然地方簡陋,還請阿青姑娘委屈一下,在營中休息一晚。
待到天明,我會派一隊僕從跟隨阿青姑娘,供姑娘差使。
” ********** 入夜,阿青在一處不大的營帳中鋪好被褥,脫下破洞的鱗甲,與長槍、配刀一起靠在營帳的一側。
她按住後頸,轉動了一圈腦袋。
放鬆下緊繃的神經,即使是她,現在身子也感到了輕微疲憊。
阿青坐上被褥,將長靴脫下,又褪下布襪,露出肉白的玉足。
不似一般的武人,阿青足底紅嫩,皮膚細緻卻沒有一絲繭皮,腳趾背也不像其他穿靴的人那樣磨黑髮硬,看上去與不事勞動的大家小姐並無二致。
阿青用手捏住腳前掌,來迴轉動,紅嫩的腳底有些汗濕,一絲淡淡的味道飄至她鼻中。
阿青皺皺眉頭,臉有些微紅。
連續幾天的匆忙趕路,讓她根本沒有機會休息雙腳。
雖然帳中無人,阿青還是下意識左右望了望,隨後將一隻腳湊近些又輕嗅了嗅。
“還是要好好洗洗才是。
”阿青輕嘆口氣,又將一旁的長靴重新穿上。
她扭頭吹熄帳中油燈,也沒有帶上長槍或是穿上鱗甲,轉身扒開帳簾出了帳子。
阿青繞開圍著篝火慶祝的兵士,行到山林邊沿,輕身一躍便踏上壓雪的樹枝丫,半躍半飛向著山林深處行了一段距離,找尋了一些時候,才在一處背雪的山腰凹凹里尋到一處冒著熱氣的湧泉。
阿青從樹上躍下,至泉邊,蹲下身子用手試了試水。
水溫燙,本是很好,可是湧泉邊沿卻飄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騷臭。
阿青有些警覺,卻還是伸手解開腰間鸞帶,放在湧泉邊沿的石塊上,又將緞衫側腰的系帶解開,一邊甩開腳上的長靴。
正在這時,林子里傳來一陣窸窣聲音,林木間的黑暗中忽然亮起幾點綠光。
阿青轉過身,定睛注視,只見幾隻灰豺從暗處竄出,咧嘴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嗚鳴。
那幾隻豺身型不大,背高不過阿青膝蓋,吻略短而尖,從暗中出來后,卻沒有急於逼近,只是側過身子,隔著一小段距離來回躡腳踱步,似乎對眼前這“獵物”有所忌憚。
反倒是阿青,此時心中卻泛起一絲異樣的微微悸動,像是這些突然出現的獵獸調撥開啟了她心中的一處隱藏暗門。
她深吸一口氣,輕咽了一下,然後緩緩脫下緞衫,裡面沒有再穿其他衣物,飄雪落在胴體光滑的肌膚上,隨即便融去。
阿青一隻腳踩進湧泉,發出一聲愜意的輕哼。
卻像是得到信號一般,一隻領頭的灰豺朝著阿青的方向猛躥至半空,阿青回身抬起右臂擋在身前,灰豺正好一口鉗住她的小臂。
阿青只一運勁,灰豺銳利的尖齒便沒有像往常捕食時那般輕鬆地刺進皮肉。
灰豺也不鬆口,就這樣垂吊在半空。
另一隻灰豺已經繞到阿青身後,找準時機一躍而起,直撲向阿青的脖頸。
阿青踩在泉中的腳下一滑,跌趴在湧泉邊沿,身上的勁力卻並未鬆懈。
第三隻灰豺這時也撲上來,對準阿青的脖頸一陣撕咬。
兩隻灰豺的尖牙在阿青滑嫩的皮膚上來回劃過,撓的阿青心裡直痒痒。
她左手撐地,想要翻過身來,卻突然感到幾團急促的熱氣噴在自己的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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