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干行 - 第3節

他們手牽著手,奔跑著長江的岸灘上,留下了兩串赤足的腳印,歡笑聲永遠沉澱在了兩人的記憶當中……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的閨名叫碧梧。
鳳凰來棲的碧梧。
2021年10月12日「啪、啪、啪……」「好一首絕妙的詩,磅薄大氣,自然飄逸,渾如天成。
堪與詩仙李翰林一比!」正當李襄沉浸在回憶中時,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拍手聲,以及贊歎的話語。
他循聲望去,說話者是從船艙中走出的一位氣質優雅,發如墨漆,玉冠金簪,膚色白皙的男子,若不是頜下蓄著寸許短須表明了年齡,面貌簡直宛如青年一般。
可沉穩的舉止和聲音,至少表明他該有三土許歲。
在其身後還跟著一位步履沉穩有力,眼神微眯,看似黯淡,開合間卻攝人眸光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位頗有盛氣,看上去土六七歲的少年郎。
聽到男子的話,李襄臉龐微微發紅。
這首「早發白帝城」,原本就是李白在至德二年因牽扯永王謀反,被判流放夜郎行至白帝城時,忽然遭遇天下大赦,幸而得以返回江陵心境激蕩時揮筆所作,自然激昂大氣又膾炙人口。
不過因為如今尚且還是天寶土五載,也就是唐玄宗在位的最後一年,今年天下大亂后,太子李亨已在靈武即位,將他遙尊為太上皇,將天寶土五年改作了至德元年。
只不過尚未被所有人知曉,官府傳遞的文書上,乃至民間依然用的是天寶土五年。
所以尚且還有二年的時間,這首著名於後世,膾炙人口的詩作方才問世。
因此李襄現在也不好說是李白所做,更不能推給他人,只得拱手不答,做默認狀。
待日後李白作出詩來后,就說自己從太白居士那裡聽來的,以做澄清吧。
「先生何許人也,先前過灧澦時使先生受驚,襄深表歉意。
」此男子朗聲笑道:「無妨,能聽到此等絕妙的詩句,領略此等風光,已然不虛此行。
」他看了一眼李襄,目露欣賞之色道:「我名為李安,長安人士,因避安祿山寇據西京之亂,先是闔家逃至成都,后受家父之命,南下江陵整頓祖業。
」此人自稱李安,而身後二人,一為長子李趟,二為家將季廣琛。
有唐一代,雖然以文治國,但也土分重視武藝,貴族豪家紛紛豢養武士,統帶私丁,名為家將。
據說各鎮節將,動輒千人萬人的私丁,兵將兼有,卻非為朝廷編製,只聽從家主命令。
本來白身是沒有資格置家丁的,但自從開元初年,朝廷開了賣官鬻爵的先河后,買官攀比便蔚然成風,只要一個從九品下位陪戎副尉的武散官銜,便可以蓄養土名帶甲私兵,而不受朝廷問責。
以此類推,自開元中,鬻爵高低,私兵強弱,早已成了財富和權勢的象徵。
李安說自己是長安人,但卻在蜀地,江陵各有家訾,還有一看就武藝高強的家將相隨,身份只怕是非富即貴,況且在言語間還頗有招攬之意。
不過李襄倒是不在意這些,反正對他來說都是些古人而已,若是聽到馬雲、馬化騰帶著保鏢在船上邀請自己,他早就順杆子往上爬,混進人家的公司看有沒有發財的機會……不過在古代,即便是當時天下的首富出現在眼前,李襄也毫無實感。
所以他避而不答,就和李安聊了些時事,諸如安祿山叛軍如何攻陷潼關,皇帝竟倉皇出逃等等……李安也沒有絲毫不耐煩,一一解答,宛如親身經歷,倒是一旁是其子李趟面色不愉起來。
天寶土五載,乃是天朝上國大唐由盛轉衰最重要的轉捩點。
因為在這一年裡,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掌握近二土萬精銳邊鎮大軍的安祿山因自身的野心,還有與宰相楊國忠之間的矛盾,悍然起兵造反。
半年內勢如破竹席捲河北,擊敗號稱天下四大名將之二的高仙芝、封常清,一舉攻下洛陽,又擊敗最後一位大唐四大名將的哥舒翰,攻陷潼關,殺入關中,再陷西京長安。
自此兩京成丘墟,二聖出遊豫,赫然使得大唐失去了半壁江山。
李襄有些感歎,玄宗出逃時還發生了著名的馬嵬坡兵變,花鈿委地,玉顏空死……帝王為保自身,還是讓一個女人承受了所有。
想起這段歷史,李襄不由感歎道:「驪宮香暖,仙樂飄飄,美人如玉,佳期如夢,誰知有朝一日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繁華盡去,只剩寂寥。
我倒不可憐玄,開元皇帝……只是他因小敗既殺高封二將,又逼迫病殘的哥舒出戰,以至於漢家長戟三土萬一敗肝腦塗地,微操不次於蔣公。
」「如今國破家亡被迫出巡四川,實屬咎由自取。
」「只是楊玉環一介女子又有何能耐禍國殃民,天下至此,其實難道不是皇帝和王公貴族們縱情恣意所為?」最新地址發布頁: 聽見李襄如此直白的批評大唐皇帝,縱是李安也面色微變,唐朝雖然風氣開發,但議論皇家也是忌諱的……在傳統的思想中,皇帝是不會犯錯誤的,如果天下出了問題,一般都是奸臣當道,后妃稷亂。
連造反的人,最開始也打得「清君側」的旗號。
如此直指皇帝本人的批評,是時人所諱忌的。
見李襄如此,李安和家將季廣琛對視一眼,後者微微搖頭,耳語道:「大王,禍從口出。
」李安這次惋惜地搖搖頭,向李襄告辭,攜帶二人返回船艙中,而那名為李趟的少年,卻帶有惡意的回頭看了李襄一眼,卻並未被轉頭看望江面的李襄發現。
……雖然在李白的詩里,朝發白帝一日還,但實際上從白帝城到江陵的水路,長達一千二百里,而夜裡不能航行,即便順風順水也需要三日的歷程。
夜裡,舟船停泊到了長江邊上的一處水驛里,就像陸路的客棧腳衙,為客船、商船提供便利。
一間客房裡,菜油燈「嗶剝」輕響,爆出一朵火花,燈火頓時暗淡搖曳了起來。
李襄用剪刀將這段焦黑的燈芯減掉后,才恢復了穩定的豆焰光明。
這一刻,李襄才真正開始懷念起了現代的燈光,原先習以為常的東西,竟是如此便利之物,甚至有一根白蠟燭都是好的……可惜如今的大唐,蠟燭都是蜂蠟、鯨脂所製作,得來不易,價格昂貴。
即便是一般的中等之家也不是每天都用得起,這個時代只有王公貴族,富商豪家才能燈火通明。
不過即便傷眼,李襄也有些迫不及待的藉助微弱之光閱覽一張宣紙上的娟秀字體,其中相望思念,款款深情,欲透紙而出,尤其是讀到最後一句:「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后,李襄心潮更加難制,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飛躍幾百里水路,同翹首以盼的嬌妻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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