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請自重 - 穿越者請自重、伍 (1/2)

武俠故事裡,俠客睡在樹上似乎輕鬆得很,這種事卻在衛璣落難於谷底時也沒做過,當時有冰洞可以棲身,還有人形暖爐小正太,犯不著上樹,而今卻不同往日,他們重返人間,還身無分文。
他們來到城邊樹林,楚雲琛比了一個手勢讓他先上樹,衛璣飛到樹上才發現滿樹的鳥巢,各種鳥雀同時驚叫並拍動翅膀要趕他走,他回到樹下發現滿地都是鳥屎,有個少年正左手支著右手、右掌摀住下半張臉竊笑。
衛璣冷眼睨他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這棵樹住的鳥兒多,再找棵小樹好了。」
「你以為同一招我會中兩次?」
「噗哈哈哈──」楚雲琛爆笑,儼然是個死小鬼。
衛璣扁嘴臭臉走在後頭,覺得這楚雲琛跟他初識的印象不大相同了,更有人性,更好相處,但也更調皮,沒少過戲弄他的時候,一有機會就看他笑話。
楚雲琛帶人找到一間空屋,其實正常情況根本不會有這種被擱置的屋舍,楚雲琛說可能主人家逃難或搬遷,也可能是還沒賣掉先擺著,反正他們借住一晚,也不再多想什麼。等天一亮他們又回市裡找差事做,途中就遇上一夥僧人,都不是寬袖長衣擺,而是各持長棍作武僧裝扮。
衛璣在人群里個子較楚雲琛高一些,看到的當下就想遮掩那行武僧,帶楚雲琛調頭走,但他回頭就見楚雲琛朝他淡淡一笑,似是不將他們放在心上,還對他說:「你幹嘛呢?又看見帥哥?」
「我想撒尿。」
「嗟。屎尿真多。」楚雲琛笑他,心裡卻明白衛璣是在關心他,怕他見到光頭和尚心情不好。
在街頭遊盪半天,衛璣決定要去集武館等消息,集武館是私人開設的招募場,專門招攬武功高強的人擔任各種職務,有點像是人力仲介所。
入館后要填單登記,須要寫下的資訊是姓名、武學專長,可以自行添寫干過什麼差事,比如鑣局、武館教頭等等,若是見不得光的勾當亦可再向發單子的人再討一張泛黃生紙加註自己能做的事,但卻不會明寫自己可行刺或劫人,往往會留的是江湖黑話。
集武館各面牆壁上貼滿招募單,有的人抱劍覓了角落或柱子旁休息,也有人睡上頭橫樑,多半為了誇耀自身功夫,但在衛璣看來只覺得非常矯情。挑人就跟挑馬一樣,漂亮的馬不見得適合長途,老的馬也許意外耐操,所以老馬識途這話不是沒道理。
他填完單,拉著楚姓小少年往裡走,瀏覽那些招募人才的單子,楚雲琛打了一個呵欠,他則覺得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怪異,其實這種感覺從他們往有人的地方走就越來越明顯,像是昨兒個麵館的小二顧著盯他拿錢的手而把算盤撥錯好幾回,還有今早開始在他們身後不遠都會跟著幾個人,有的跟了一小段路,有的跟到現在還在集武館外。
衛璣問楚雲琛那些人是不是想打劫,他們可沒錢,楚雲琛說不必多理,現在則是集武館的人八、九成都在看他們,連同收單子的青年也是。
青年頭上綁著藏青色頭巾,眨著一雙大眼含笑道:「二位,你們是在這兒休息還是另外找店住,後者的話得再留個店名,回頭再留也是可以的。若在這兒恐怕不能好好休息,我瞧二位生得特別招惹人,要不我把我樓上的房間暫時讓出來吧,二位跟我走。」
楚雲琛搶話道:「不必了。我跟哥哥就在裡頭隨便找一處就行了。」
青年自討沒趣的抿嘴,看那二人往堂里走。衛璣盤坐好,把雙劍卸下擺在手邊,楚雲琛等他坐定就落在他身旁一傾,將頭枕在他腿上。
「噯。」
楚雲琛撓了撓臉不理他,小聲道:「少囉嗦。我要補眠。」
衛璣看他確實不是要開玩笑,而是沒睡夠,笑著睇他一眼就抬頭,眾人紛紛撤回注視,有的又開始偷偷瞄他們。他深呼吸,給楚雲琛傳音道:「難道是因為我們的長相?」
楚雲琛回答:「不是我,是你。」
雖然楚雲琛生得特別好看,五官也不像梁國人,但是有衛璣在的場合他就不必擔心自己太招惹注意,因為衛璣正在發育,介於少年長成青年的曖昧時期,加上天生底子又生得好,自然引人遐思。
屁股剛坐熱,一名官兵就進到集武館內找人,衛璣也留意到官兵,官兵向剛才那個青年問完話就朝他們走來,問道:「你們就是楚中天和楚雲?」
「噗。」楚雲琛沒想到剛才衛璣會填那種惡搞的名字,憋不住怪笑。
「正是。」衛璣偷偷掐了楚雲琛臉頰一下。
「上頭有人要見你們,二位跟我走一趟吧。」
「官差大哥,你說的上頭是……」
「來了便知。」
衛璣他們於是來到四皇子的別所,原來埴郡是其封地之一,衛璣期待見到那天瞥見的俊美男人,卻又開始忐忑。按照他接觸的穿越故事,套公式來看呢,他見到的人無疑會是四皇子。
旁人叫道:「見王爺還不跪下行禮!」
「免禮了。」四皇子表示。
衛璣和楚雲琛站在那兒,楚雲琛就裝作是個無辜孩子,揪著衛璣的袖擺依附在後,衛璣有點不知所措,拱手僵硬拜道:「小民拜見王爺。」
「楚中天?」
「是。」
「呵呵呵呵呵……」四皇子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笑到衛璣心裡發寒,有什麼好笑的,難道這傢伙也知道林蛋大的梗?
事實卻非衛璣的胡亂猜想,四皇子下令道:「除了原本的護衛,往後就由你負責近身負責我的安危。」
「……噫、呃,是,遵命!」
「嗯。」
「有一事斗膽請教殿下。」衛璣太久沒跟楚雲琛之外的人打交道,努力琢磨該怎樣開口。
「講吧。」
「關於在下的酬勞……」
階上的人哼笑,即賜下一間屋子給他們「兄弟倆」住,只是兄長楚中天要守在四皇子身邊,白晝有衛兵護院,夜裡楚中天就得在四皇子近處,如此一個月下來能領有五十兩。
一個月五十兩遠超過他們「兄弟」平常的開銷,衛璣當即見錢眼開,笑得連連點頭答應,楚雲琛面無表情覷他一眼,並不反對。當天衛璣就先跟楚雲琛去王府附近被賞下的地方安頓,那比衛璣想像的小屋還要大很多,雖是平房,環境卻很好,前有池塘後有樹林,不怕街市鄰居的吵鬧,當晚兩人都痛快的洗澡,預支了一點錢買好吃的回來吃喝。
飯後,楚雲琛把雙劍之一的浩月交給他說:「你左右手沒我協調,就只帶浩月吧。」
「什麼意思?」衛璣啃著久違的水果,不解的說。
「給你防身用的。」
衛璣呆看他半晌,突然會意過來,以楚雲琛的能耐根本不用刀劍防身,所以這人是為了他才去找欒識如借劍的。有個關於劍岳南派的傳說是這樣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如有一朝劍的主人死了,那把劍自會由南派弟子帶回劍塚,劍塚的每把劍都宛如墓碑一般。
帶著劍岳南派的劍入了江湖,似乎就不怕將來死後魂無歸處,好歹還能做劍魂長眠劍岳南峰。
「我收下了。謝謝你。」
楚雲琛淡掃他一眼,喝乾杯里的茶,平靜說道:「是我自己給你的,你收就收,不收就不收,我討的也不是你的一句謝謝。」
衛璣微愣,隨後垂眸莞爾,因為楚雲琛就是這樣心高氣傲的人,在這世上遺世獨立,有時好像會在心裡發幾句牢騷,卻不屑和人一般怨天由人,楚雲琛是自由狂放的,想往哪兒飛就往哪兒,想停下休息就停下,絕不會費心踩著人家頭頂肩膀往上。
「不愧是老人精。哈。」
楚雲琛厲他一眼像在反駁。
之後,衛璣開始了晝伏夜出的生活。每日酉時之前就得進王府,卯時才能回家睡覺。清明時四皇子在王府祭祀,衛璣也搞不清楚他們拜啥,睜眼打瞌睡,回家還得順道採買食材做飯給楚雲琛吃,楚雲琛有天對著碗里的涼拌黃瓜抱怨道:「又是這個。你就這麼愛吃黃瓜?」
衛璣回說:「有什麼辦法呢,最近我得拿黃瓜敷個臉,鎮定一下肌膚什麼的,我可不想要有黑眼圈。雖然王爺、咳,皇子都沒跟我講過半句話,但我覺得他可能偷偷暗戀我,我得保持英俊的一面讓他受不了再跟我告白,哈哈哈哈。」
楚雲琛捕捉到他話里的重點,冷下臉陰森提問道:「你說,你拿黃瓜幹什麼來著?」
衛璣裝傻,嘻皮笑臉道:「我以為你沒聽進去,開玩笑的啦,現在吃的用的都貴,我當然是自己敷完自己吃,哪敢給你吃啊。」
楚雲琛陰沉著臉把碗放下,不情不願的說:「往後我負責飲食。」
「哦,那有勞你啦,前輩。」
「閉嘴。說了別喊我前輩。」
「雲琛雲琛,這麼喊行了吧。」衛璣見他還是臭臉,跑過去摸他頭噙笑說:「真的是跟你開玩笑,沒有讓你吃亂七八糟的東西,消消氣啦。你是不是陰陽失調啊?脾氣老是這樣大。」
楚雲琛撥開他的手跳開,斜睨他一眼拂袖而去。
衛璣嘆了口氣,追著人到外頭,楚雲琛坐在樹上逗小鳥,方才那樣氣勢懾人的傢伙居然有動物敢靠近,他在樹下仰頭喊了聲,問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男色很噁心?」
「不是。」
「那為什麼最近老是跟我鬧不快?」
「我不喜歡俗世紛擾,你卻偏偏當了皇子身邊的護衛。」
「只是份工作啊。」
「那個人好像認得你,你卻不認得他。」
「這樣講你是懷疑我囉?」
「倒不是,你記性本就差勁。」
衛璣蹙眉苦笑,撫額嘆氣,好像真的在哄小孩子,真麻煩啊。他說:「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四皇子啦。我哪有什麼好瞞你的,說回來你瞭解我,還遠勝過我瞭解你不是?」
楚雲琛垂下手,原本停在食指的小鳥跳到他頭上,他往下探,看見衛璣困擾的樣子而感到愉悅,於是問說:「我也不算真的瞭解你什麼,只是你以前自言自語說了許多。我連你以前姓什麼都不知道,只曉得你外號雞心。」
「我以前,哦,我以前姓韓。最常被起的外號是雞心,有人故意喊我含雞心,但也有人拿方言笑我是韓唧心,就是蕃薯心。」
楚雲琛輕笑,躍下樹來告訴他說:「我不是要跟你鬧脾氣,只是太久沒有交朋友。」
「知道,你關心我嘛。」衛璣嘻嘻笑,楚雲琛取出紅玉塞到他手裡,他茫然問:「做什麼?」
「蓮韜跟家姐的鳳光青石是有感應的,你帶著蓮韜,就當是個護身符吧。」
「可這是你帶著一百多年的寶石……」
楚雲琛拿著青石笑說:「我有它。對我來講,它太沉重,給你的話我還能輕鬆點,其實它對我也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
衛璣似懂非懂問了句:「往事不堪回首是不?」
「也沒有堪不堪。我拿這麼多石頭幹什麼。」楚雲琛說完一派輕鬆的走回屋裡,後來衛璣就帶蓮韜和浩月去工作,還尋思想找個漂亮的繩結把紅玉系好。
嚴格講來,蓮韜是衛璣穿越之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除了飲食之外的禮物,而楚雲琛也是除了山莊的師兄弟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清明之後,四皇子換上一身戎裝率領萬名士兵前往戰場,要替二皇子助陣,衛璣自當跟隨上路,楚雲琛則留守埴郡住所。
衛璣本就不是這世界的人,恰逢亂世,他沒有任何政治傾向,誰給他一口飯吃他就幫誰做事而已,皇子身旁的衛兵何其多,目前為止連隻蒼蠅都近不了四皇子的身。他心道:「硬要講的話,也就只有我這一隻蒼、不不,我是小蜜蜂,不是蒼蠅。」
衛璣工作時很規矩,提高戒備之外,基本上目不「邪」視,就算半夜王爺忽然想洗澡,忽然叫女人或男寵進房,他也一律不多瞅,雖然聽到那些男女嚶嚀喘氣的聲音衛璣內心很煎熬,他想這太傷身,應該加薪才對,但也只能默背起金剛經了。
啊,煩惱即菩提,近來四皇子好像有縱慾的傾向啊,再這樣搞下去,衛璣猜想自己會不會先念經升天,只得加強注意自己內息運行的過程,或是乾脆分散注意力,以免鼻血流出來。
還笑楚雲琛陰陽失調呢,結果禁慾過久而貪饞的人是他自己。
「唉。」衛璣近乎無聲的嘆了口氣,行軍之中、大車之內,一名軍妓的呻吟剛休止,衛璣依吩咐背對他們坐在前面駕車的人旁邊,臉色黑青得像是吃了過期超久的大還丹一樣,還叼著一根自己削的牙籤。
「去你娘的。」衛璣暗罵。虧他還覺得這皇子很英挺帥氣,還男女不忌,居然玩這麼大,他、他妒嫉!
思緒煩亂之際,驀地一手搭到衛璣肩上,他抿嘴蹙眉問:「殿下有何吩咐?」
「刺……」
「殿下?」
「刺客。」
衛璣猛然回首,抽氣的同時也抽劍指向車裡嘴角流血的裸女,一把刀就這樣插在四皇子腰側,完全看準身側難以鍛鍊,防禦也低。
裸女抓了一團布飛出車外,以眾人不及肉眼辨清的速度邊踩步兵頭盔邊穿衣服跑了。衛璣心想要讓她跑了自己可是失職,僱主是皇子,到時可不是扣錢了事這麼簡單,因而他當下就將嘴裡的牙籤朝敵人逃跑方向蓄足內力吐出。
「呃啊!」女人的腳踝被牙籤刺傷,衛璣以內力發功喊道:「她是刺客,拿下她!」
緊接著找人幫皇子止血療傷,皇子遇刺的事被封鎖,一萬大軍仍舊朝戰場出發,衛璣緊守在僱主身邊兩天一夜,狠狠打了瞌睡,幸而刺客的刀並沒有淬毒,人早已轉醒。
「中天。楚中天。」
衛璣靠著車窗,坐在軟榻上半夢半醒的發笑,心道:「哪個白痴叫這蠢名啊。」
「醒來。」
衛璣被拍醒,愣了半秒才意識到那個叫楚中天的白痴是自己,連忙抹掉嘴邊的口水坐正道:「殿下恕罪。」
「聽他們說你守了我兩天。」
「份內之事。」
「刺客還是你活逮的。」
「一樣是份內之事。」
「你倒是忠心。」
「畢竟收人錢財。」衛璣忽地住嘴,想起楚雲琛說的,多說多錯,他沒必要多解釋,就讓對方這麼認為好了。
「扶我坐起。」
衛璣湊近把人扶起來,對方順勢往他身上靠,他內心無法控制蹦出一句叫喊:「賺到啦!皇子不愧是皇子,身上好香,不曉得是薰了什麼香。」
「呵,楚中天。」
「是。」
「還記得我么?」
衛璣直視前方不敢斜瞄,納悶回答:「不記得,應該說,在下不過一介武夫,豈有能耐結識梁國皇子,殿下這麼問究竟是……」
衛璣的臉被扳過去,四皇子退開了些方便與之相視,後者慵懶道:「你看得夠仔細了,記得不?」
衛璣仍一臉茫然,非常困惑,這麼英俊的男人他如果見過一定記得,會不會是對方認錯人啦。於是他小心翼翼的答道:「殿下是不是認錯人,把在下誤認成──」
「衛璣。」四皇子冷不防在他面前輕喚這名字,把衛璣驚呆了。「那日在麵館匆匆一瞥,我就認出你是誰,你跟了我這麼多天,竟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太令人不快了。」
「殿殿、殿下、殿下是?」
「太原晉氏,晉珣,當日的名字只是用同音敷衍武林人士,其實我就是四皇子,以前招攬過你的,你都不記得了?」
衛璣恍然大悟,低頭喚道:「大師兄,我記起來了。啊、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幾秒後衛璣有點想笑,真是狗血到爆炸的相逢戲碼呢。
想起當時他被誤解、追殺,這人也追在他身後,他就覺得心寒,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點,晉珣卻往前靠近,賴在他身上說:「怪我是么?」
衛璣答不出來,因為他也沒特別的想法,本來跟晉珣就沒特別交情,談不上怪不怪罪吧。
「當時我攔不住他們,那幾個都是武林前輩,結果只能眼睜睜看你含冤掉下瀑布。後來我想辦法找,可是那裡地勢實在嚴峻,除了飛鳥根本無人可及。」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