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請自重 - 穿越者請自重、拾肆 (1/2)

葉逢霖說三清島的由來,指的是松竹梅三清,欒識如則說三清指的是道門三清,誰也不曉得由來,不過這座島確實充滿一股靈氣,群峰之間雲霧繚繞,毒醫所講的松竹梅亦是最常見的風景之一。
除了梅花,島上還有許多樹齡可觀的花樹,穿越梅花林有條河川,川邊都是櫻樹,梅嶺山上則有茂密到足以令人迷失方向的楓樹林及其他花樹林。
春日陽光和煦,楚雲琛與韓京熙帶著釣具到川邊釣魚,韓京熙走到水邊驚嘆叫著,因為他第一次見到川水是淡粉色的,水面都是飄落的櫻花花瓣。
韓京熙瞥見楚雲琛看他的目光,好像在笑他像個孩子,他訕訕的收歛情緒,將早先挖到的蛇蚓做成魚餌,然後把拿來做陷阱的網子架在川水間的石頭間,較難的作業一律由楚雲琛負責,因為他可不懂武功了。
所有穿越者該有的經歷,韓京熙敬謝不敏,什麼武俠夢啦、落難跳崖必遇貴人高人啦、危機即是轉機,所以習得絕世武功,那些事他根本不敢興趣,最讓他受不了的就是一開始穿成有張絕色相貌的男子,以前他逼自己習慣,現在他只覺得雷翻天。
美人什麼的,跟他氣質不合的,儘管他照樣用那種背景跟條件放屁挖鼻孔做盡糗事,但還是原本的自己最習慣。
釣魚的時候,楚雲琛坐在不遠的石頭上,韓京熙就在林子里撿乾柴,準備一會兒升火先烤新鮮的魚蝦吃。撿柴時楚雲琛不停收線、拋竿、收線、拋竿,韓京熙看不過去喊道:「你會不會釣魚啊?」
「正在釣。」
「竿子甩來甩去的最好釣得到!」韓京熙正在吐槽,就看到楚雲琛收線時拉起一尾肥美鮮魚,將魚扔進竹簍里,再度拋竿,幾乎沒有十幾秒就能收穫一尾。
「釣得到啊。竿子還沒甩壞,堪用。」
「不、不是這問題……」
韓京熙表情狠狠抽動,心道:「你他媽的這兒的魚都是智障、幾輩子沒吃過東西?這傢伙不是開外掛,根本就哆啦a夢來著吧!四次元口袋交出來啊!」
他們帶來的容器放滿魚蝦,楚雲琛問他要不要改天去挖貝類,韓京熙複雜的笑了兩聲回說:「改天好了。」慢慢吃,別把島民趕盡殺絕,韓京熙是這麼想的,楚雲琛真的很恐怖啊,就各種層面來講,怪不得落到深淵還能活百年之久,宇宙小強來著。
說來他當初還不是落下瀑布沒死,被水流衝到了那座冰洞,雖說不可思議,但也不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要不是逼不得已,他才不想跳瀑布來個絕處逢生,看人家的好戲是一回事兒,置身其中又是另一回事,再怎樣也沒人想拿自己的人生賭啊。
「你再不翻面魚都要焦了。」
「噢。」
「還有蝦。」楚雲琛接手處理兩人的午飯,韓京熙一旁看著他的側顏,一時挪不開眼。楚雲琛盯著手上的食材問:「怎麼?」
「你長得真好看,之前冷冰冰的樣子像假人,不過現在又不一樣,還是生氣勃勃的樣子好看。」韓京熙沒有太深的意思,單純敘說想法,直到楚雲琛睞向他,他赧笑道:「你該榮幸。我很少夸人長得好看,尤其是男人。」
「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更溫雅,笑起來更風流的長相。」
韓京熙被這話觸動聯想,腦海浮現一人,臉色有些發青,楚雲琛隨即歛起笑意跟他說:「我不是想勾起那些人事物,你別多想。」
「不要緊的。」韓京熙勉強扯開嘴角說:「我也不想,也許忘記比較好。」
「既然忘不了,又何苦勉強。越是想忘,往往記得越深刻……」
韓京熙看了他一眼,又掃向慢慢焦黑的魚皮說:「好像焦了。」
結果他們只能將焦掉的魚皮撕掉,韓京熙接過烤好的魚,跟魚發白的眼珠對看,有點緊張的問:「你……覺得我忘不掉就算了?」
「嗯。」楚雲琛徒手將魚頭擰斷,微微偏頭看向他,笑容明媚的淡淡說:「忘不掉又有何妨。都一樣是你的過去,你的選擇,沒有必須去否定。我雖不喜歡那人,但你終究是活著在我眼前安穩生活,我也就沒心思再去計較那些。別的人和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活著。」
「雲琛啊。」韓京熙不由得低頭笑嘆了聲,尷尬道:「謝謝你理解,可是你這樣笑,呃,有點詭異,你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用笑啊。」
楚雲琛臉上立刻沒了笑容,一雙眼緊盯著韓京熙,眸底有相當深沉的情緒在流動。
「我不想替你決定什麼,也沒打算改變你,或是左右你的人生。但我不會再讓別人糟蹋你,就算是你自作賤也不行。要是你真的那樣選擇,我就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跟這魚頭一樣。」
韓京熙呆了半秒,失笑應聲。他知道楚雲琛不全是開玩笑,這威脅是因為楚雲琛很在乎他,而他也不想再讓這人傷心了。
想到這兒,韓京熙開心吃起手裡的烤魚,咂吧咂吧,不像楚雲琛吃相那麼好看,他吃得嘴角手邊都是油光和魚刺,一個疏忽被魚刺哽住,痛苦倒地挖喉。
「嘔──咳、嘔哦哦──」
楚雲琛過來給他拍背,他被魚刺折騰的眼淚都擠出來,雖然那根魚刺不粗,他憤憤將刺挑掉,整張臉都因此狼狽漲紅,同時做好被楚雲琛取笑的心理準備。
「吃得這麼急做什麼,又不是餓著你了。」楚雲琛沒有趁機取笑,只是輕拍韓京熙的背,湊近看他臉色,拿出手帕給他擦嘴。
韓京熙跪在滿是落葉的土地上,兩手揪著腿上的衣料,窘迫得像是犯傻的孩子,以前楚雲琛還是少年模樣時,他對楚雲琛也有這類保護欲和照顧的衝動,現在是反過來了?
「有沒有傷著?回去喝些醋吧。」
「噢、嗯。」韓京熙的臉被對方的手輕輕掐住下巴扳過去,正對著楚雲琛俊美冷傲的臉,他不知道自己泛著淚光還漲紅的臉,在有心人看來是多誘惑人的景象,尤其楚雲琛不僅有心,更是有情。
「呵。」楚雲琛拿手帕一角輕壓他眼角淚珠,說:「你沒有武功,比鄒儷還弱,跟個孩子沒兩樣兒。」
韓京熙像是沒聽清楚他講了什麼,無辜望著人發愣,有點委屈發牢騷道:「我們那裡不會武功才正常好不好。」
牢騷還沒發完,楚雲琛捏他下巴的手細微變換動作,大姆指壓在他下唇,曖昧拂過。韓京熙嚇得往後跌坐,楚雲琛則若無其事轉身開始收拾,好像根本沒做過輕薄人的舉動似的。
韓京熙跟著也幫忙收東西,假裝忙碌,心裡卻知道他們之間很曖昧,曖昧到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但也可能落得一場空。從前他根本不敢想像楚雲琛會這樣,甚至一度認定楚雲琛會嫌棄他,遑論是用指腹去碰他的嘴唇。
但韓京熙所不曉得的是楚雲琛此刻亦是暗自驚慌。他對韓京熙做的事是無意識的,一個不留神就做了自己都意外的事,他深感惶恐驚怕。
楚雲琛不打算再拿感情束縛韓京熙,這個人能狠狠愛晉珣,也能決絕離開,看起來怯懦膽小又沒用,爆發時又比誰都還狠辣,所以他不敢冒任何風險,失去這個人的風險。
絕不能再那樣嚇韓京熙了。楚雲琛內心默默警告自己,壓抑起所有的情感波動,之後那幾天對韓京熙平淡有禮到詭異,還著手要做另一張床榻,他跟韓京熙說之後不冷就能分開睡覺,然後半點多談的意思都沒有,反差之大教人困惑。
春暖花開,韓京熙聽說鎮上有不少孩子,就去竹林和樹林找材料,做了些小玩意兒想帶去鎮上賣,楚雲琛雖然一身輕功帶著他不消一天就能去鎮上,可是韓京熙卻想好好欣賞風景,兩人就在梅嶺花了四、五天的路程。
夜裡韓京熙是被楚雲琛抱上樹睡覺的,他跟楚雲琛說:「下回我不當無尾熊,我要做個睡袋什麼的。」
他跟楚雲琛說無尾熊是一種很可愛的動物,但爪子很利,會游泳和爬樹,不知道這世界有沒有,山裡開遍許多不知名的花草,他每看一樣都會問楚雲琛那叫什麼名字,楚雲琛被問到後來都面無表情懶得理了,只丟了句:「你這個問法不是把我當造物者了么?」
韓京熙覺得這講法好笑,還回話說:「沒有,以我問的程度嘛,頂多把你當成國家公園的導覽員。」
「那又是什麼?」
關於韓京熙以前生活的世界,楚雲琛充滿好奇和未知,反過來亦然,韓京熙知道他不可能把自己待過的時空都搬過來給楚雲琛見識,他所知也有限,而現在唯有此刻他所想珍惜和感受的人事物,才是他的世界。
他們來到楚雲琛說的小鎮,這個鎮的規模比韓京熙想的還要大,鎮民也超乎料想的多,當初來的就有三千多人,多數人被安排的差事都是以前自己就擅長的事情,鎮長是鄒支天,她最受鎮民愛戴,而葉逢霖則是她的智囊。
鄒支天有段話被鎮民廣為流傳,她說:「我們不是被遺棄的渣滓,是我們遺棄那個混沌墮落的地方。這裡有我們的希望跟我們在乎的人,所以這裡會成為我們的故鄉。」
楚雲琛告訴韓京熙說:「當初渡海時有不少追兵,有的想趕盡殺絕,有的想知道這座島的所在,不乏有混進來的細作。死了不少人,還有艘船是徹底沉了,也有後悔想再逃回去的。我是已經無所謂,既然當初決定跟你一起離開深淵,便沒有再回去的意思,就算那時你不在我身邊,我還是想走得遠一點,看得多一些,要是哪天能再遇見你,就能跟你聊點有意思的東西。可後來欒識如帶了你的劍來……」
「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了。」韓京熙不讓他想起之前不好受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謝謝你。」
抵達小鎮的前一晚,韓京熙問他說:「你之前在埴郡走得那麼急,為什麼?」
「我想知道,要是跟你分開了,自己是不是還會一直想著你的事。」
「呃。」韓京熙被箍在懷抱里有點尷尬。
「我沒有特別想你的事。」
「這樣啊。」韓京熙並沒有鬆了口氣,反而有點失落。
「那時你像映在水裡的月影。我撩亂了影子,以為你不在,認定那只是虛影,但不管走到哪裡都還是有那樣的影子,於是我又跑得更遠,在很熱的沙漠里邂逅了別人,在曾經熟悉又變得陌生的漫漫長路里,隨波逐流。沒錢了就去給人當打手,隨便怎樣都能活,也到過別的海島,還有很冷的地方,鄒儷每天都罵我是瘋子,後來我們卻成了師徒。其實我也沒太多能教她的,她明明能一走了之,我一個人死不了,但她說要是不看著我,總覺得我會把自己放逐到可怕的地方。
有天我拖了她乘坐的工具在雪地行走,抬頭看到天邊幽幻不真實的光影變化,又白又綠的光好像半透明的光簾翩然浮動,她興奮尖叫,一直喊師父你快看,我看到一輪明月當空。原來那影子一直在那裡,不是虛影,是我一直沒能抬頭仔細去看。對我來說,可怕的地方莫過於沒有你的地方。」
楚雲琛溫和低柔的傾吐,不意外的聽見韓京熙在懷裡酣睡的打呼聲。正是曉得韓京熙很快入睡,楚雲琛才說得出口,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但他對韓京熙的情愛卻複雜得多,越在意就越是顧慮。
他知道韓京熙不是這麼沒心沒肺的人,韓京熙根本是少根筋,但他就是捨不下,想緊緊抓牢,又不敢把手收緊。
「睡到都流口水了。」楚雲琛拿袖擺給人抹嘴,見到這人毫無防備睡著,於是屏息俯首,唇幾乎要觸上韓京熙的嘴角,毫髮未傷之差時退開了。他不願趁虛而入,不想背地裡這樣做,他想讓韓京熙望著自己的模樣,承受他的感情和付出。
「做個好夢吧。」
韓京熙還在打呼,潛意識知道身邊的武功高手絕不會讓自己摔下樹,所以睡得天塌不驚。
兩人在鎮上交易物品,韓京熙的小玩意兒受到歡迎,許多孩子追著他跑,直問他下次何時再進鎮上,跟小雇客們做了約定,還接了訂單,接著就拿自己攢來的錢去買東西。這兒用的貨幣是各國通行的通寶錢幣,即使帶到外界也能交流,鄒支天他們認為沒必要將三清島徹底與外斷絕,這裡需要發展,也需要外地的資源,似乎是打算將外頭的世界當作資源庫一樣操作。
鎮上有學堂,各種制度都嚴謹而紮實,想來和葉逢霖的師祖在各地搜羅的研究有關,或許除了韓京熙,在某個時空也有其他人穿越過來也不一定,但也許這裡的人本來就優秀,根本不需要依賴穿越者來帶動世界進步。
韓京熙是懶得思考這些了,拿了錢走進布料行開始挑布料,請老闆幫忙找裁縫給他製作睡袋和想要的衣裳,談了一個時辰之久。
鄒儷抱了一堆採買的東西走進來,朝韓京熙笑著大喊:「噯,雞心!聽說你來鎮上了,怎麼不找我喝茶啊。咦,挑布做衣服?這堆都是你挑的?」
韓京熙乾笑兩聲,付了訂金之後跟店老闆揮別,拿了自己買的東西跟她出去邊走邊聊。鄒儷知道他那些訂製的衣物多是給楚雲琛的,訝道:「你怎麼對師父這麼好?他那個人看起來對食衣住行不講究,實際上挑剔得很吶。他現在是間雲野鶴,但也不愛隨便接收別人的東西,我送他東西還會被挑三揀四的呢,說我亂買啦、不識貨、被騙錢啦,害我不敢亂送師父東西。」
「呵。」韓京熙有點可憐鄒儷,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師父以前是怎樣的人,雖說榮華富貴是浮雲,功名利祿是過眼雲煙,但不代表楚雲琛會降低自己的品味格調將就。自己隨便對待自己可以,別人給予的就不見得照單全收了。
「改天我替你說說他。」
鄒儷古怪瞅他一眼,納悶的笑說:「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跟師父認識很久似的。你買衣服給他不是為了報救命之恩的么?」
「呃、哦,是啊,沒錯。雲、楚兄是我救命恩人,所以我對他好是自然的。他其實不難相處,順著性子摸就能處得很熟,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念歸念都是擔心鄒姑娘你被人訛了。」
「是么。」
「他不在意的人是不屑多看一眼或講半句話的。」
「那倒是真的。師父他裡外親疏分得可仔細哩,外頭的人不清楚,但自從我拜他為師就感覺得出來。他對同路人是不錯的,對自己人又更好一些,至於不認識的、路過的,他都視而不見,甚至見死不救啊。你說他這個人腦子病得嚴不嚴重?不過,還真想知道師父對心上人是什麼態度,吱嘻嘻嘻。」
鄒儷一臉八卦的怪笑起來,像是想到那個悲哀的衛璣,神情又暗了下來,然後瞥見前方路口走過的欒識如,整張臉充滿各種情緒拉扯而變得有點扭曲。
「啊,是欒道長。鄒姑娘?」韓京熙想接話聊,轉頭髮現她的異樣,擔心的喊了聲。
「我們找間店坐下來聊吧。」她說完又搖頭,朝韓京熙苦笑道:「還是不了。我早早回家,幫忙照顧我姑姑那對活寶。」
她匆匆向人告別,跑到前面路口往欒識如走過的反方向,沒想到欒識如從另一頭喊住她,兩人湊在一起開始鬥嘴,欒識如畢竟人生資歷比她深,又是那副卓然孤冷的樣子跟她說話,把她搞得七翹生煙。
韓京熙隔了段距離觀戲,沒來由想起桃花女斗周公這故事,前生今世、陰錯陽差的緣份,又都好像早有定數。
他身抽離開,在路邊買了幾樣小吃來到和楚雲琛相約的土地公廟前,那兒有棵芙蓉樹正開了紫色小花,他好奇新鮮的觀賞著,少頃身旁貼近了一個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息與溫度。
那人淡然問:「等很久了?」
「剛來的。」
楚雲琛順他的目光望去,說:「你喜歡的話就在門口也栽一盆。」
「不用啦。有些東西當下喜歡也不見得要擁有,更何況我哪有間工夫拈花惹草的,周邊一堆花花草草看都看不完,你喜歡你自己栽一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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