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請自重 - 穿越者請自重、拾 (2/2)

他們離開白魔沙漠的時間是楚雲琛預計的兩倍,但鄒儷已經不關心這個,反正能逃離婚約就好,後來才到了萬佛窟及千佛洞的聖域,偶爾經過的朝拜者會給此處點燈,有的不為什麼,有的則是求個心愿。
他們爬到最高處點了盞燈之後往下朝拜,最後師徒二人將肩背上的東西卸下,劍也放著,鄒儷見楚雲琛拿了燈芯和油往其中一座洞窟內走,再度跟上,楚雲琛拜的是一個圓,旁邊刻畫了許多神佛菩薩,唯獨這個洞好像神佛都被渺小化,楚雲琛告訴她說這兒是虛空,這個圓是一面鏡,對著它便能明心見性。
鄒儷聽完好笑道:「這面鏡被偷走很久了吧。就是一面土牆而已嘛。」
楚雲琛斜睞她一眼,莞爾說:「它以前就這樣,沒變過。虛空便是虛空,自己就是自己,很多人事物會互相影響,有所牽扯,各自造化,但本質是難以改變的。」
她眨眨眼,扁嘴疑惑的回瞅,一副「你能講句聽得懂的話么?」的表情。
而他僅是淺笑道:「你還年輕,卻很聰明,我以琴技手法教你領會的劍訣亦是一點即通,這些道理往後你自然會懂。」
朝拜過聖地后,他們再度上路。這次踏上的是歸途,他們要往南行,不再眷戀這片沙漠和綠洲,或那些新奇迷人的異國景色,當然其中一個原因是鄒儷受夠了沙漠。
鄒儷問他說:「師父,你說那劍客的劍術是你教的,那他是我大師兄囉?」
「不是。」
「怎麼不是?」
「我沒讓他拜我為師。」
她皺眉質疑道:「咦,那是為何,怎麼這麼古怪?他不服你么,你這麼厲害,厲害得這麼恐怖。」
「呵。」楚雲琛歪頭想了下,表情純真得像個孩子,而後自言自語喃著:「不知道,就是不想啊。不想收他為徒,不想跟他變成那樣的關係。」
鄒儷又說:「那麼師父,你心裡的疑惑解了沒有?」
「……還沒。或許,我有些亂。」他說完回頭對上鄒儷,她一雙美眸露出狡黠精光,開心指著他喊道:「哈哈!我就說,你就是你朋友吧!還不承認,哈哈哈哈!」
她開心得在沙漠里跳舞,鬼吼鬼叫,即使女裝也沒人會認為她是個女子吧。
再說回衛璣這頭,秋日好眠他卻起了個大早到外頭逛街市,不買什麼就只是隨意看看,見到好吃的點心就買來吃,他只想嘗個味道,袋子里的點心吃一個剩下的就給跟在屁股後頭的孩子們。
穿越后他一直就在雲海山莊度過,下了山才知道乞丐比一般生活還過得去的百姓多得多,這些孩子沒爹沒娘都是孤兒,全拜戰爭、瘟疫這些事所賜。
他救不完別人,只能見一個幫一次而已。不過說到底也不是他做的功德,這些錢都是他從晉珣那兒取的,說到底這樣做單純是讓自己好過而已,與行善積德似乎也沒太多關係了。
一句話,老子高興怎樣就怎樣。
因此這兒的乞丐小孩常守在王府外頭,盼到俊美漂亮的大哥哥出門就跟在他後頭,繞著他打轉兒,他們有的一堆皮膚病,又臟又臭,衣衫襤褸,卻都覺得在衛璣身邊彷彿自己也被洗凈了一般,因為衛璣看他們的目光是很平常的,沒有特別同情或鄙夷,也不是把他們當路邊貓狗或樹上的鳥兒。
衛璣買了一堆蕃薯來到近郊收集落葉,小乞丐都跑來圍觀,一個流著鼻涕的傢伙問:「哥哥你忙活什麼呢?」
他回說:「烤蕃薯你都不懂。」
「我想吃上回的叫化雞。」
「你當我是什麼?要吃你不會自個兒想辦法,臭屁孩。」衛璣撥著葉子,掃視他們幾個,像孩子王似的昂首道:「想吃的就過來幫忙。」
他跟小乞丐們混了一整天,還帶他們到河裡捉魚,上樹摘果子,暗地教了些功夫,但再多的也沒有了,他能做的有限,而人與人之間便是如此。
有的人是水上一片秋葉,有人是沉落的一顆石頭,無論輕重都存在過,但情如流水,刻畫出的痕跡不盡相同,都是無常而已。
衛璣想起自己跟楚雲琛的邂逅和分別,雖然莫名其妙,又好像該會如此,自己對晉珣上心也是必然,他早就有覺悟會遇上一些事,只隱約認定晉珣不打算跟他談,只是晉珣防得這麼徹底,無論動機為何還是讓他有點不舒服。
「你們覺得收了我的好處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么?」衛璣跟小乞丐們坐在大樹下,有的小傢伙坐在樹榦上,他這麼問著。
年紀稍長懂世故的少年立刻應說:「哥哥有任何吩咐只管告訴我們,我們雖然打不贏個子大的,可是合幾人之力還是能扳倒大漢,而且我們很聰明,不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孩子。打聽消息或散佈謠言一樣難不倒我們。」
衛璣聽他講完僅是淺笑,好像還看到這群孩子臉上多了一分安心感,他們的世界里充滿大人的鬥爭,如果只是單純一方的付出給予,是難以讓這樣的人獲得安心及信賴,有時倒不如各取所須、利益交換,還比較來得心安理得。
「這個,我還沒確切想好。等哪天需要你們了再談吧。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呢,就是先拉攏你們,跟你們套近乎,說白了也是這樣而已。但是人世間的事也不都是這樣簡單好搞定的,我要是不喜歡你們,就根本不會讓你們接近我。」
衛璣右邊一個說話還有點奶聲奶氣的娃兒出聲說:「那哥哥喜歡我們囉。是這個意思吧?」
「乖。」衛璣摸摸他的頭,那孩子笑得很害羞。他穿越來的時候差不多就這年紀,目前為止衰事不斷卻無大難,對他來說能過得了的關就不算劫難。幸或不幸,雖說不是當下就能定義的,但他還是很慶幸這是穿越不是重生。
一模一樣的人生,何苦要再來一遍?又不是關卡遊戲還能存檔重讀再來一遍,哪怕可以他也不想要,很多經歷真的一次就足夠,他不想再見到父母漠不關心又充滿比較的眼光,不想再體驗一遍嚴重偏心的家庭生活,不想再在班級上當個邊緣學生。
他在原本的世界跌跌撞撞,努力擺脫他所有的「不喜歡」及「不想」,哪怕還沒找到目標,但光是這樣就要耗盡他的精神。最起碼他還知道他不要什麼,也好過逆來順受。
不知道若是原本的衛璣,是不是會跟他一樣不喜歡當自己,或是用這樣的自己去走出新的可能。
「我們該去找睡覺的地方了。」小乞丐們紛紛起身或下樹跟衛璣道別,他們出人意料的客氣,在那些孩子里必然有個領頭的,衛璣沒興趣深入瞭解,因為知道太多就會抽不了身,就繼續萍水相逢好了。
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兒還遲遲不走,回了兩次頭,向衛璣說:「哥哥還不回家么?」
「再晚一點吧。你快跟上。」
有個少年跑回來抱起小娃兒說:「你別纏人了。走啦。」他朝衛璣點頭就跑開,小娃兒靠在少年肩上朝人揮了揮小手。
那孩子穿得比其他人還整齊一點,雖然臉髒兮兮的,衛璣仍看出是個女娃兒,料想是被少年扮成男孩兒照顧著,畢竟女孩子無論年紀如何,在外求生都是不便的。
世道再險惡,也不過人心而已,但在幽暗角落裡仍有溫情。衛璣嘲笑自己大概是情人離開太寂寞,才找這些小孩兒來陪伴自己。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忽地雙手一振發功盪出內力,樹林禽鳥驚飛,走獸逃竄,半空翻出一個人旋了幾圈落地跪著單腳,抱劍立了單掌道:「衛師兄饒命!」
看見薛海表情驚慌無措,衛璣失笑說:「你想死不成,敢跟蹤我半天不露臉,當我是有耐心的人?」
「我是不想打攪師兄的興緻,所以,唉,師兄怎麼發現我的,我自認跟蹤人的功夫不差啊。」
「你整天沒吃東西,龜息功什麼的練得再好也管不住五臟廟擊鼓吧。」衛璣突然丟出一個東西讓他接住,是預留的小蕃薯,還有點微溫。
「師兄──」
「我用內力保溫,別太感動啊。」
「師弟我大老遠跑來你也不請我去王府吃頓好的,只給我一塊蕃薯,我想哭啊我!」
「去你的。」衛璣笑罵:「那個你餐后當點心有助排便吧。」
衛璣帶了人回王府,他吃了一天根本不餓,薛海逕自狼吞虎嚥桌上佳餚,他等薛海嘴裡塞滿食物時問說:「我有事問你。是雲海山莊的事。」
他問完掀起桌布擋,薛海無意外的將尚未嚥下的食物噴吐出來,狼狽叫道:「什麼?」
「苗莊主還活著沒有?兩個師叔的下落,其他人呢?」
薛海抹嘴,倒酒喝,低頭回憶道:「師兄你出事那時,我們都挺傷心的。」
「屁留著散場放,我不是問你這個。」衛璣知道山莊老老小小都愛來這套,顧左右而言他,老是不提重點,有的沒見過世面又愛裝老江湖,養成一堆壞習慣。
薛海被潑冷水,掀了掀嘴皮,撓著耳後說:「說來話長,那我長話短說了。有人發密函給師叔,說莊主師父聯合宋師兄害你的事,同樣內容的信函也傳到別派掌門那兒,可當時死無對證,小璣師兄又不能出面作證,所以就各執一詞了。林海凰跟楊大觀早就對莊主師父有所怨懟,可能他們原先就有嫌隙吧,所以當下雙雙發難,藉小璣師兄你的事跟莊主鬧了起來,逼他退讓莊主之位,後面有出了一堆事情,算是將雲海山莊衝散了。那兒現在沒什麼人,就剩苗穹岸吧,下人全都各自回老家,詳情我不清楚,聽說北派舊仇家都找上門,莊主跟他們相鬥,後來走火入魔,有人說他瘋了,也有人說莊主死了,都是聽說啦。一夕之間比南派還落魄啊……我跟薛德早早就走了,蒙大師兄收留。」
衛璣嘴角微微抽了下,意味不明說了句:「你們兄弟倆倒是動作迅速確實啊。」
薛海不好意思笑應:「別這麼說嘛。」
「還有什麼漏了講的,想一想吧。」
「噢。宋師兄他也走了。」
「哦?」
「他說你一定沒死,那些一連串的陰謀都是你搞的鬼。我從沒見宋師兄那麼可怕,好像鬼一樣,他啊,唉。他只當雲海山莊是自家,畢竟他是苗莊主收的唯一一個入室弟子,雖說還有個大師兄,但也就是名義上的大師兄,真正最關心山莊的說不定是宋師兄呢。」
「嗯。」
「我知道的就這些。」薛海言行神態看不出有什麼保留或隱瞞的端倪,衛璣知道這傢伙八卦得很,有什麼話都藏不住,雖然口風緊,卻還是會找對象一吐為快,那對象不是薛德便是他這個衛小璣,所以衛璣暫且相信了。
看來薛氏兄弟並不清楚搞垮山莊的人是晉珣,晉珣背地又使了哪些手段,衛璣也無心去思量,畢竟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探討的了。
「我要去睡覺了。」
薛海疑叫:「這麼早?月亮還沒爬到頂呢。」
「明天早起出門。」
「去哪兒?」
「惹麻煩囉。」
薛海見衛璣笑得意味深遠,突然感到頭皮發麻,每次衛璣有那種笑臉都不會是什麼好事,他至今都還搞不清楚衛璣是因為心情好才笑或是心情差才這樣,內心犯嘀咕道:「不愧是魔頭的兒子啊。陰晴不定又難捉摸。」
以前衛璣就這麼告訴過他們幾個師兄弟,他說:「神之所以是神,是因為祂做得到人做不到的事。魔頭之所以是魔頭,是因為做得了一般瘋子做不了的事,說穿了就是比較厲害的瘋子懂沒?」
雖然都是些不太正經又似是而非的話,聽來凈是胡言亂語,可是他們還是挺喜歡衛璣鬼扯鬼聊,畢竟山上的日子太乏味了。
乏味有好有壞,這不,一出事就是接連而至的麻煩,緊接著雲海山莊就被整垮了。許多小弟子還沒滿十六就下山,提前接受江湖洗禮。
次日,衛璣和薛海二人各自佩劍前往地方上有名的民間神壇,把人家的神壇給掀了。
不僅一處,還趕場似的連砸好幾個場,然後將當地最大的賭坊給挑了,拿了大把銀兩帶薛海住到青樓妓院里,不回王府。
薛海摸不著頭緒,但並不打算浪費唇舌勸阻,因為衛璣想做的事沒人勸得來,就算以前明知犯事會被楊大觀重罰,衛璣只要興起就會去做,才不管後果。
然而十多天下來衛璣的行徑越來越像個魔頭,因此薛海只能在心裡祈禱大師兄快快回來馴住這匹悍馬。事實上,衛璣的惡行早就傳開來,不僅開罪幾個在地方上隻手遮天的江湖黑幫,還惹惱這一帶所有的白道及官府。
「衛師兄,大師兄待你我不薄,我們不能恩將仇報啊。」薛海好說歹說,儘力想讓人冷靜一點。「你目的何在啊?」
「好玩、新鮮、刺激。」衛璣朝薛海露出燦爛笑容,還左擁右抱,卧在十丈軟紅間享受人間極樂,薛海被兩個美人架走,吶喊道:「還沒說完吶,師兄、師兄!」
「那明早再說吧。」
衛璣完全陷入匪類模式,吃喝嫖,卻不賭。賭什麼呢?人生做的每件事不都是在賭?所以他不是很能體會沉迷於賭博的人的心情,人生即是一盤盤賭局,輸贏自有定數,到頭來就是徒個痛快而已。
他其實一開始沒想太多,只是覺得干點壞事,說不定晉珣會緊張自己,很快便回來了。不過這裡所謂的壞事,是站在別人的立場和角度去解讀的,就他自身看來,那都是些好事。他只是想做點破舊立新的事情罷了。
那些神壇充斥著神棍,什麼被神上身就能踩著碎玻璃也不怕受傷,還能吞炭火,百姓卻不曉得那些碎玻璃只是特地燒好的糖製玻璃,吞的炭火是預先燒焦混入的蕃薯罷了。
江湖上千術是花招百出,衛璣也懂幾招,這點把戲就能唬倒一堆人,他就是看不慣,所以去找碴。
說穿了是吃飽沒事幹吧。但又不盡然如此,晉珣遲遲沒有出現,衛璣心裡開始覺得自己不單是被寵著,更被放縱,好像不管他有多壞、多惡,多無理,晉珣都會笑著注視他,並露出滿意的笑容。
但這感覺說不上是包容,也不像是純粹對情感的偏執,好像藏了點衛璣捉摸不清的心思。他知道跟宮裡長大的人斗心思的勝算不大,他也不曾想過要斗,但等待與思慕的日子裡卻徬徨不安,只能做這些事消遣。
「你們都下去吧。留銀菡下來。」他的嫖不是嫖,來這兒只是與她們玩樂,處處留情卻不留精,只想風流而不做下流事,當然這些薛海或別人不清楚,只當他年輕氣盛一夜戰數女罷了。
銀菡是名藝伎,擅於吹奏龍笛與尺八。龍笛是橫吹的竹音,尺八即是直吹的洞蕭。衛璣在這兒流連時才聽她說笛音同滌,有滌洗人心的效果,聽來確實亦是這麼一回事兒,所以每每在此過夜都會留她下來吹一晚的曲,哄他入睡。
之後衛璣離開晉珣統轄之境,到外頭重以衛璣之名「發展」,恣意劫掠官商人家,打壓當地勢力,強龍壓迫地頭蛇,底下還招攬了一票同黨,有的是被他打亂的舊勢力改而追隨他,有的是聞名來投奔,不過都是烏合之眾,衛璣倒也不在意。
衛璣對錢財並不刻薄,搶到什麼就隨意分攤,大伙兒高興就好,但不許讓他見到欺壓無辜百姓及手無寸鐵之人的事,曾有人意圖強暴民婦,被他當場拿刀卸成幾塊餵了野狗。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也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有的人跟畜牲是沒兩樣的,不,連畜牲都不如。後來他還聽薛海跟其他人背後討論,說他殺人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衛璣在外儼然成了大魔頭,以惡制惡,以暴制暴,還常常黑吃黑。季秋已是風寒水冷,衛璣霸佔人家寨子肆意而為,好像真成了不可一世的惡霸,薛海這天卻急匆匆送來一封書信,署名是晉尋。
衛璣展信閱道:「衛兄鈞鑒,弟因有事耽擱而逾期未歸……」念了這些他已經管不住上揚並抽搐的嘴角,這傢伙比他大還自稱什麼弟,裝嫩也得有個分寸,根本佔他便宜嘛!接下來的話更是四處吃豆腐,雖然念出來不知情的也不明其意,但他念不出來,瀏覽完就把信抓皺塞到襟懷裡收了。
晉珣沒有親自來接他走,而是約了地方見面。衛璣穿著艷紅的衣裳站在階上冷笑,掃了眼薛海說:「我倒看看他講跟我談什麼。你畢竟是投靠他的,想走現在就走吧。反正我也不差你一個人差遣。」
薛海本來很高興能走,可是聽見衛璣講得這樣明白爽快,莫名有點失落不是滋味,撇嘴嘟噥:「衛師兄你也太沒感情了,我薛海也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
「你再囉嗦我就不讓你走了。既然你對我這麼有感情。」
薛海嚇得臉都發白,立刻喊道:「走,我走,立刻就走,馬上。我走走、走。」
衛璣挑眉輕嘆,心想:「做人乾脆點不是很好?給了台階還不下,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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