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瀾玉蓉是一枚棄子,那麼她便帶走屬於自己的一切,不讓瀾氏得半點便宜。
瀾玉蓉糊裡糊塗,又心狠手辣地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後一步。
明見公主猝不及防地薨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是教衛襲一時間心痛不已。
雖然衛襲沒有對童少灼說過,但是童少灼見她一日三餐根本吃不下什麼東西,夜裡睡覺的時候也總是翻來覆去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明見公主葬禮由童少灼代為操辦,葬入皇家陵園,與朝暮公主距離不遠。
兩個同樣苦命的小公主還能做個伴。
“如此一來,後宮便沒了籌碼。
”瀾宛有些愁,“西南那頭戰局也 夠混亂的,消息數月才能傳出來一次,也不知道現下如何了。
” 安靜的寢屋內燭光搖曳著,呂簡捏了捏鼻樑道:“從一年半以前西南的局勢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有股咱們不太熟悉的力量滲透到了西南。
若非如此的話,恐怕西南早就被瀾仲禹給打下了。
” 瀾宛:“會是誰?” 呂簡的目光轉移到矮案的左上角,那是一摞來自御史台的文書。
沈長空進了御史台,愈發膽大,聯合了幾位御史台的官員和他同期,竟要彈劾衛承先。
這沈家眼看著氣數將盡,沒想到居然還能出一個這樣的奇人。
此郎和童少懸石如琢等人是同屆舉子,入仕初期在童少懸太過耀眼的光芒之下,並不引人注目。
沒想到多年過去,此人一步一步往上爬,成為了沈家的絕對領軍人物。
沈長空博學清高,在朝野上下頗有名望,年紀輕輕便能與翰林院博士對峙,甚至能將他們駁得啞口無言。
據呂簡所知,這沈長空在逐漸恢復前朝盛行一時的清談,打算重舉清談,以擴大自己的聲威。
“這個沈長空要趁早除去嗎?”瀾宛問道。
“不用。
”呂簡道,“沈長空暫時還是有用的。
” 瀾宛微微蹙眉。
“等那個人回到博陵,沈長空自會有用處。
”呂簡道。
. 兩年時光再次匆匆而過,又是一年徘徊花期。
兩岸的水道被鮮艷俏麗的徘徊花覆蓋,站在水岸上,大老遠便能嗅到花香。
石如琢站在水岸邊,看著水道來往的船隻,正在等待解溲的同僚。
一艘華貴的畫舫從她眼皮下盪過,畫舫上一眾女子正在彈奏樂器,絲竹之聲分外雅緻。
有一執筆之人正在專心畫畫,身邊不時有人過來想與她結識,她都未應,依舊專心於畫板之上,來者只能悻悻離開。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白肇初手裡的畫筆一頓,抬起頭,正好看見了岸上的石如琢。
“攻玉!”白肇初忍不住叫了一聲。
自從上次決裂之後,她們倆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沒見面了。
難得再見,卻是一人在水上,一人在岸。
石如琢分明看見了白肇初,也聽見她在喊自己,依舊置若罔聞,看了眼天際之後,冷臉轉身離開。
白肇初想要上岸,催著畫舫的主人將畫舫靠到岸邊。
主人得罪不起她,只好照辦。
白肇初急急衝上來,四下張望,已然不見石如琢的身影。
白肇初心情失落,沒有心思再陪那些世家女遊盪,便抱著畫板直接離開了。
回到去年歲末剛剛購置的宅子,白肇初的僕人說先前訂購的連筋接骨膏已經到了,她便拿了連筋接骨膏,匆匆去童府。
三日前白肇初去探望過童少潛,童少潛的手依舊沒有力氣,依舊拿不起鍋鏟子,童少潛自己戲言,她這雙手握個茶杯都抖,沒法做菜,與廢人沒有兩樣了。
白肇初知道她心情不好,便耐心地寬慰她、照顧她,一擲千金滿世界地為她尋方子,只為幫她治好。
出於愧疚的心態或是其他什麼,白肇初已經不想多想,她只願童姐姐能快點好起來。
以及……長思和唐姐姐能有消息。
……車馬不絕,商伍阻衢,大蒼京師變得更加繁盛了。
而身處海晏河清的博陵百姓們並未想到,一場巨大的波瀾即將席捲整個京都。
而這一切,得從西南那個小小的褚縣說起。
第304章三年半前,齊州褚縣。
潑天的大雨中,山道被泥石填滿,瀾家軍鬼魅般地從遠處遊盪而來,將剛剛救出唐見微的童少懸包圍其中。
馬車隊幾乎被埋,僅有兩三個人艱難地從泥漿里自救,而後在拉拔身邊的人。
可才撿回一命,就被瀾家軍斬殺。
沈繪喻一身的泥,幾乎瞧不清她原本的模樣。
她腿被一顆大石壓了個正著,無法動彈。
在短暫的昏迷之前,她記得山上有一聲巨大的異響,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就被鋪天蓋地的泥石流給埋了。
再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被衝出了五土多步開外,而遠處的童少懸正拿著把刀,面對著層層包圍。
這些兵馬從何而來? 沈繪喻艱難地支起上身,看向那群士兵。
是瀾家軍……不會錯的,這些人穿著玄色的鎧甲,為首的男人腰圍獸皮,戴著的頭盔之上有一根山雞的彩羽,這彩羽便是瀾家軍最為鮮明的特徵。
莫非瀾家軍早就埋伏於此,就等著她們入瓮? 方才那一聲巨響,便是瀾家軍在山上將泥石炸裂,剎那之間滾滾的洪流傾流而下,讓她們連反應時間都沒有。
到底是瀾仲禹……只要他不死,便隨時都有可能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
沈繪喻心急如焚,跟隨著童少懸一同出來的護衛人數並不少,可是已經蕩然無存。
只有童少懸一人手持兵刃,憋著一股子不甘認輸的氣,想要和瀾家軍做最後的搏鬥。
可沈繪喻明白,童少懸一介書生不會武功,沒有任何勝算。
沈繪喻拚命地想要將壓住她腿的石頭搬開。
可無論她如何咬著牙使盡全力地推挪大石,還是忍著劇痛想要將腿從石頭下抽出來,都沒有成功。
這塊石頭實在是太大了,以 她微薄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
“主上!”沈繪喻撕心裂肺地呼喊,“快逃!” 即便她的雙腿不可能跑得過瀾家軍的烈馬,但是逃跑,是童少懸能活下來的唯一可能。
童少懸明白沈繪喻說的對,如果她不逃跑的話,留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逃跑……她如何能丟下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阿慎,就這樣狼狽地逃走? 願千秋歲里,恩愛應天長。
童少懸還記得與唐見微青廬對拜的那一日自己所說的話。
也記得在看見自己渴求許久,從未想過能擁有的人,成為自己妻子的那一刻,心跳得有多快。
那是前所有為的喜悅,比孟春時節所有綻放的花的花蜜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