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雷聲,很像是人為造出的聲響。
“主上!” 沈繪喻在車外大喊,“山上的泥石好像有些不對勁!” 話還未說完,轟隆隆的巨響聲驟然逼近她們的頭頂,車身被震得不住發顫。
這是一波前所未見的泥石流,已經近在咫尺! “不好!”童少懸腰背本能地直了起來,而唐見微的本能,便是一掌將童少懸推出了馬車。
“阿慎!”童少懸被猛然一推跌了出去,在山道上滾了好幾圈。
巨大的震蕩響徹山谷,童少懸抬頭一看,鋪天蓋地的泥土對著她蓋下來。
情急之下她急忙往一旁滾,後背正好抵到了一棵大樹,樹王已經歪斜,她別無選擇立即往上爬。
大樹被洪流往下帶了土多米,童少懸不顧一切地抱住樹枝,身上被一層層地糊上泥土,頭也磕破了,不知過了多久,震蕩才停止。
童少懸睜開眼睛,她發現從山上滾下的泥石流很不尋常。
結合方才那巨大的爆炸聲,童少懸可以斷定,這並非天災。
是人禍。
“阿慎!” 童少懸從樹上跳下來,在混亂不堪的泥地里找了許久才找到她們馬車的殘骸。
馬車被泥土埋了……阿慎和沈繪喻她們都被泥石埋了。
童少懸感覺自己的心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血液被抽得一王二凈,只剩下一層瑟瑟發抖的皮囊。
阿慎。
童少懸狠咬自己的下唇一口。
尖銳的痛和瀰漫在口中的血腥味強迫她回神,集中注意力。
“阿 慎,別怕,我這就救你出來!” 童少懸找來折斷的樹枝,猛挖泥石。
在她全神貫注鏟挖之時,沒有發現大雨之中有一隊瀾家士兵正如鬼魅一般,迅速靠近。
. 阿銘的屍體被兩人合力抬走,剩下一名隨從在清理院子里的血跡。
呂瀾心站在這兒不知道在想什麼,冷笑了一聲。
石如琢走到她身邊。
呂瀾心道:“阿銘是跟蹤的好手,那周老六身上沒有功夫,若他真的跟蹤,阿銘肯定會發現的。
” “你是說……” “周老六根本沒有跟來,他不過是收了我阿娘的銀子,按照我娘的話來瓦解我引導我,走向我娘的圈套罷了。
”呂瀾心對自己的後知後覺非常不滿意。
瀾宛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知道用什麼樣的手段能一瞬間摧毀別人的心智。
而呂瀾心一向是她的手下敗將,這次更是差點被她擊碎所有的反抗和自信。
要不是石如琢出現,將小黑救回來的話,呂瀾心即便不自我了斷,往後也會重新落入瀾宛的掌控之中,再也不可能逃脫了。
念及石如琢為她將小黑救回來的事,呂瀾心目光情不自禁落在石如琢的臉龐上。
石如琢原本就在聽她說話,自然而然看著她,忽然一個對視,石如琢很快將眼神移走。
石如琢為她救回小黑的行為,讓呂瀾心有了一種模糊的,以前未有過的想法和念頭。
她一時有些無法解讀,也不太理解。
思緒散了片刻,看到隨從在幫她收拾碎了的燈罩,呂瀾心想起瀾宛在臨走時似乎留下了一句什麼話。
那時她所有的心緒被瀾宛弄得支離破碎,那話進了她的耳朵,卻沒入她的腦子裡。
瀾娘說了什麼?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石姐姐!石姐姐,你在嗎?呂姐姐!開門啊!” 是阿卉的聲音,聽上去非常著急,厚重的大門竟被她拍得轟隆隆直響。
石如琢將門打開,見阿卉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都是汗,狂奔之後搖搖欲墜。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石如琢扶住她。
阿卉從呂瀾心派去送信箋的人口中得知了別館的位置,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見到石如琢一個字喘三下,“方、方才有人送口信,說,說石姐姐的娘親和弟弟,在,在城外西北坡,出事了……讓你快,去!” 石如琢一時沒聽明白:“什麼?我娘親和弟弟?城外?博陵城外還是夙縣城外?” “博陵啊!博陵城外不是有個西北坡嗎!”阿卉急死了。
石如琢還是有點懵:“她們怎麼會來博陵?” “石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阿卉說,“來通報的人還送了一件血衣!” 石如琢腦子裡嗡了一聲,聽到“血衣”這兩個字立即躥了出去,阿卉被她本能地往後一拋,摔進呂瀾心的懷裡。
“石姐姐你慢著點!”阿卉對著她的背影叫道。
呂瀾心將她移到一旁,讓隨從給她劍,一躍而上騎了馬,跟在石如琢的馬後,逆著夜晚的熱風急急出城。
呂瀾心想起來了,瀾宛離開的時候留了句什麼話。
“我有無數種方法讓石如琢愛上你,更有無數種方法讓她這一世都憎惡你。
會對自己所作所為後悔的,你是,石如琢也是。
” 呂瀾心用力揮著馬鞭,石如琢在她前方,幾次險些從馬上摔下來,但石如琢還是越奔越快。
她真是太傻了,為什麼沒有想到。
瀾娘身邊多少高手,石如琢一個不懂得屏氣的人趴在牆頭,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殺人都能一劍封喉,何況殺一隻貓,又如何會失手? 瀾宛早就知道石如琢在暗中窺視。
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通往最終陷阱的迷惑手段。
現在,此時此刻,才是瀾宛的真正目的。
會對自己所作所為後悔的,你是,石如琢也是。
還沒到城外西北坡,呂瀾心已經有了答案。
……前方就是西北坡,呂瀾心她見石如琢歪著身子跳下了馬,膝蓋一彎險些摔倒。
呂瀾心喊了一聲“阿器”,石如琢沒回頭,還未調整好平衡就往山坡上沖。
呂瀾心快步跟著她奔上山坡,石如琢跑得太快,一瞬間就消失了。
今晚沒有雲,月亮的光對於呂瀾心而言就像立於遠處的一盞太過明亮的燈,照得她已然使用過度的眼睛實在沒法再睜開。
她閉眼摸索著前進,腳下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處。
幸好還能隱約聽見石如琢慌亂的腳步聲。
腳步聲忽然突兀地停了,就像被某種可怕的場面打斷了。
呂瀾心扶著身邊的岩石,胸口火辣辣的腥味在不安地蔓延。
陡然響起的凄厲哭聲刺得她渾身一顫,睜開了眼睛。
她再熟悉不過,那是石如琢的聲音。
也很陌生,石如琢從未這般撕心裂肺地痛呼。
第299章仲夏時分,是蒙州最好的時節。
雖然還是冷,還是讓葛尋晴身上這件跟隨了她好幾年的棉衣沒法脫下來,可是雪融后的山上,偶爾能遇見幾朵開得嬌艷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