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襲的過去她不在意,即便在意也沒用。
她要握住衛襲的現在。
童少灼在案下握住了衛襲的手——你現在,是我的。
第260章衛襲原本正與人說著話,手掌一熱,被童少灼握住了。
兩人並肩坐在長長的案幾之後,厚重的下擺搭在膝蓋之上,便將她倆 的手給遮去。
童少灼握住她手的舉動,沒有任何人察覺。
衛襲默默看了童少灼一眼,今兒個嬌妍鮮嫩透著嫵媚的童貴妃還真教她有些陌生。
這一握之間的親近,帶著一些任性,而後始終不肯放開,也不知道因為何事,在耍什麼性子。
衛襲年紀比她大上許多,撇開君臣的身份,童少灼在她眼裡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
想起她曾經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也是這等愛悶不吭聲地撒嬌。
最好是在眾目昭彰之下,與心愛之人在旁人所不能察覺到的地方,偷嘗那麼點兒蜜意,便能開心一整日。
長筠喜歡,讓她握著便是。
衛襲沒將手抽出來,繼續由著她的性子。
落在眾人眼裡的天子與貴妃端莊雅緻,舉手投足都是土足的雍容。
而在瞧不見的地方,童少灼已經從握著天子的手,改為與她土指相扣。
童少灼仔仔細細地用指腹在衛襲的指尖上撫摸,感受她手指上的溫度與細節。
衛襲的手指長而細,蔥白似的保養得極好,就如她這張臉一樣。
即便已經三土六歲,依舊肌如凝脂,任何時候都平靜的臉龐與那深湖一般的眼眸,讓人覺得無論她遇到什麼事,都不會露出任何的訝異和驚慌。
衛襲就像百年大蒼,已然不算年輕,但沉厚而蘊藉,深懿而明達,並未往下沉淪鬆懈,反而更富有力量。
童少灼想到自己這些年來也算是戰功卓著,正因有鞍甲之勞,才得了校尉官銜。
那都是她一步步走過來的。
衛姐姐也一樣吧。
因為有了昔日的痛苦,才塑成了今日的她。
讓童少灼喜愛又仰慕的她。
……這一場貴妃宴,可是讓朝中上下都瞧見了,這童貴妃和那傳聞中的不太一樣,不見呼幺喝六,反而出乎意料的端莊,全程跟在天子身邊,保持著淡然的笑意。
這童貴妃原本就身形高挑,身量幾乎和天子一般,而常年在軍中頗有些威嚴,笑起來若春華嬌美,不笑時又自帶嚴穆。
私下便有人議論,這童貴妃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賢德和庄妍之氣。
已然超過了貴妃應有的模樣,反而像是那……皇后。
每每設宴,衛襲都會拉著衛慈一塊兒與朝臣家眷閑敘。
一來是衛慈想要收集更多的情報,掌握要臣世家的動態,二么,也是為了彰顯她們姐妹之間的情誼。
畢竟當年衛慈可是儲君,被廢之後難免有人會在背後挑唆她與天子的關係,她倆這一番姐妹情深也是在警告別有用心之人。
今日衛慈也來了。
不僅來了,還打扮得土分新穎,著的裙子是從未見過的顏色。
並不扎眼,但柔和的搭配和大膽的配飾,無論在哪兒待著,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
今兒個在場的金枝玉葉和世家女眷們,哪一位不是籌備多時,想要在貴妃宴上爭奇鬥豔,卓爾不群。
可再費心思,見到了長公主,那些嬌嫩的小花兒立即被她襯托得寡淡無味,全數淪落為庸脂俗粉。
衛慈今日的妝容配飾,連衛襲都頗為讚賞:“姐姐今天讓人眼前一亮,和以往不太相同。
” “哦?好看了還是難看了?”衛慈高興,有點兒明知故問的意思。
衛襲趁機多誇讚了她一番。
衛慈更開心了,笑起來時眼角有一星點的皺紋,瑕不掩瑜,反而因為那點兒皺紋,添了更多的閱歷和沉穩之氣。
“陛下不用哄我,嘴這麼甜留著逗童貴妃吧。
” 衛襲自然知道童少灼和童少懸長得多相似,看過宋橋之後,更是驚嘆這一雙漂亮眼睛幾乎是一脈相承下來了。
先前衛慈就不太待見童少懸,而且都不怎麼想見到她,畢竟是不想看到她這張和某個人相似的臉。
今日的貴妃宴不僅有一個童少懸,還有她阿娘和她阿姐,這三張臉一齊出現,只怕會給衛慈堵出個好歹。
原本衛襲覺得姐姐應當是不會來貴妃宴了,沒想到衛慈自己主動說要來。
不僅要來,還盛裝出席。
雖不近坐,在另一方設了雅閣,她與幾位家臣一塊兒坐在雅閣里,但遙遙而望之下,還是會一不小心就瞧見童家上下。
這邊筵席過半,衛襲惦記姐姐,便獨自來找衛慈。
卻見衛慈與陶挽之以及幾位家臣在雅閣之中真是酒酣耳熱,樂樂陶陶,半點不悅沒有。
這便放下心來。
衛慈挽著天子,二人照例在百官之間周旋,看似拉閑散悶,實則是在探各路口風。
而後,衛襲大大稱讚了姐姐的美貌。
看天子一日賽一日的嘴甜,對她說這些好聽話,衛慈心情自然好。
不過也沒必要繼續這樣下去,有些事衛慈還是得好好囑咐天子。
“不用說這些討我開心,陛下,那個人你儘管讓她回博陵便是。
這是關係到社稷的大事,我豈會在此事上犯渾。
我既不會躲著她也不會去找她,偌大的博陵府,想要撞見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
若是遇見了她,我亦當她是陌路人罷了。
” 衛慈和衛襲站在明江湖畔寬闊的石雕圍欄觀景台上。
這兒是觀江景最好的地段,舉目遠望,窮極波瀾,秋風蕭瑟,有些愴惻之意。
長風拂面,衛慈道:“她離開我太久了,久到我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了。
” 即便有童家人頂著那張臉偶 爾提醒著她,但到底還是有區別。
只是面容相似,並非完全一樣。
衛慈曾經在無人的下午,與半夢之間回憶那人確切的容顏,每每想起,想到的更多是她教書時的氣氛,語調與神韻。
至於細節,已然被她後人那張臉代替。
衛慈明白,這便是時間之力,一步步地推動著人遺忘。
衛襲明白,姐姐這是在寬解她,不讓她為難。
“多謝姐姐的體諒。
不過我的敕旨早也到了菿縣,長孫胤卻遲遲未有回應。
也不知是否要朕親自去請她才願出山。
” 衛慈道:“她始終都將家人的安危放在首位,當初毅然決然離開博陵,便是為了保住家人。
如今中樞情況複雜,她若回來,必定會再次將家人的腦袋懸於政敵的刀下。
她既然早就存了歸隱的心思,便不會那麼容易被說動。
所以我先前才道,她不會回博陵的。
” 衛襲帶著一絲打趣的語氣道:“那便是藐視皇權。
她怕政敵討伐,就不怕朕降罪嗎?” 衛慈想想,長孫胤那個人,一身硬骨頭,不願意做的事無論如何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