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梅香漸濃,寒風陣陣,宮檐上掛著絹h宮燈搖曳著明亮的燭火,牆角生著翠色青苔。
段容盈穿上了那條百蝶裙,梳著十字髻,趙元冰讓宮裡的司珍局為她打造一套華美首飾。
她帶上這一套首飾,雖然宮女稱她國色天香,太監說她艷冠群芳,珍珠捂著受傷的肩膀,看呆了,隨即立刻誇她美如雲霞之人,可她幽黑翠墨般的雙眼對著h銅鏡中的自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依舊沒有她想要的鳳凰。
“主子,全天下的女人在你面前,也不及你鳳儀萬千。”
“是嘛,”段容盈這才稍稍將注意力喜歡到自己的臉,段容盈這才明白為何說自己不會被皇后的鳳袍比下去,只怕普天之下再也不會有比這一套還要華美奢侈的衣服首飾了。
她開心起來,深宮的女人在衣服首飾上本就喜歡攀比,更不用段容盈得到了如此的偏愛。
即便她再不懂,對男女之事再怎麼一無所知,此時也隱隱約約覺察到了趙元冰對她的喜愛。
她問珍珠:“太子是不是喜歡我?”
珍珠如噎在喉,如此張揚的偏愛,自然將她看的如珠似寶,但珍珠不肯說:“主子,登基大典,按規定太皇太后得穿鳳袍,戴鳳冠,她讓你穿百蝶裙,戴花冠,只怕是覺得你不配當先帝的皇后,自然也不配戴鳳凰。”
“是嗎,”段容盈有些失落:“我還以為他中意我,象牙花冠我曾經向先帝討要過一個,先帝對我很好,自然讓人給我做了一個,戴了一天,宮裡上下都說我太奢靡浪費,先帝也勸我不要再戴了,後來五姐姐遠嫁和親,我就把它送給了五姐姐,現在我又有了一個,還可以戴到太子的登記大典上,原來是我不配戴鳳冠嗎?”
“主子別難受。”珍珠暗自竊喜,但依舊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不管怎麼樣,你就是先帝的皇后,是大楚的皇太后。”
“我不難受,珍珠,我們走吧,轎子已經在等我了。”
“主子,陛下不想看見我……”
“我身後就只有你了,可他不喜歡你,沒關係,你是我的人,我才不管他想不想見到你,反正,你就得在我身邊伺候。”
“是,主子。”
段容盈坐在轎子上,她耳邊隱隱約約聽見了弦樂之聲。
段容盈掀開轎簾,輕聲道:“珍珠,慶典已經開始了嗎?”
“是開始了,轎子半個時辰以前就在等我們了。”
“誰讓他……”段容盈剛想抱怨太子和她的床事太過頻繁,珍珠立刻輕輕的捂住她的嘴:“主子,這話不能說,要招來殺身之禍的。”
“為什麼?”
珍珠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又不是陛下的生母,養娘都算不上,當兒子的又天天和小娘……”
剩下的話珍珠不肯再說。
珍珠嘆口氣,主子太過天真,不是件好事,她什麼也不懂,又沒人教她,遲早有一天,會被其他人欺負的。
段夫人訓育子女十分嚴厲,唯有對她這個老來女十分溺愛,小時候她不想讀書,在先生臉上畫烏龜,把先生氣的吹鬍子瞪眼,段夫人也只誇她機靈。
結果其他姊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有她看見書就犯困。
段家的規矩很多,可段容盈依舊無拘無束,她是金銀珠寶堆著長大的貴女,嬌縱又任性,現在年輕又比別人漂亮美麗,還有先皇和太子願意捧著她,哄著她。
可她老了,朱顏不再,珍珠勾起唇角微笑,那她就真的只有自己了吧。
“好吧,不說就不說。”段容盈沒有什麼羞恥之心,但珍珠既然這麼說,那必然是有她的緣故。
慶典在沁春園舉行,園子很大,沁春園是先皇修的園林,那裡珍禽異獸仙草奇葩集天下之所有,但凡宮中重大的慶典,總要在這裡舉行。
慶典匯聚了一切所能想象得到的奢靡豪華,比蒼穹群星還要璀璨的琉璃燈籠將園子照耀的如同白晝,火樹銀花不夜天,北祈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宮裡幾十年沒有這麼隆重盛大的慶典了,整座宮殿好似披著星光,流光溢彩,含笑嬌媚的妃嬪坐在下邊喝著一盞盞酒,群臣攜帶家眷正襟危坐,生怕失禮於眾人之間。
段容盈的座位在趙元冰的左邊,群臣見段容盈到來,都得行宮禮,儘管她的名聲不大好聽,甚至被叫做毒婦,可她的美麗讓依舊讓人側目凝視。
夜風吹拂著段容盈的裙擺,她戴著一頂花冠,花冠用潔白的象牙打造,精雕細琢成群花的模樣,髮髻上有一朵淡色素雅的蘭花,用絹鉸的,做的栩栩如生,一旁是一隻銀色蝴蝶,好像被她的蘭花穴1引而來,另一旁戴著幾枚用寶石珍珠製成的小花,雖繁雜奢華,卻不雜亂堆砌。
而身上的這件百蝶裙就更顯精妙了,黑色的絲綢底布在風的吹拂下,竟然顯現出流光溢彩的波紋,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衣服暗紋綉著百花。
墜滿蝴蝶的衣服則是用細紗編織,只是因為太過輕薄且透明,竟像蝴蝶憑空出現飛舞在空中。
美麗的面孔妝點著酡紅的鉛粉,額頭上描著紅色牡丹,宮女手巧,花心點綴這黃色花蕊,眉筆輕輕掃過眉毛,將眉尾描點又長又細,大紅的口脂勾勒著飽滿的菱唇,一雙嫩藕般的小手帶著一對濃綠的翡翠玉鐲,彷彿春日化不開的湖水。
明亮的燭火下,段容盈明ya艷不可直視,好像深山林中供人祭拜的神女,高貴、美麗。
段容盈驕傲的坐在趙元冰身旁,驟然一見趙元冰,他如今當了皇帝,氣度也不一樣了。
趙元冰束著紫金冠,穿上了一件紅色龍袍,腳上一雙黑色白底靴,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英俊的面孔含著禮貌的笑,一見她,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
“母后,你來了。”
“嗯,來了。”
“怎麼不高興。”
“沒什麼。”段容盈還在悶悶不樂,回想著珍珠說的她不配戴鳳冠的事。
“你看,下個節目是民間的變戲法,你准沒見過。”
“我不看變戲法,都是騙人的。”
“那你要看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看。”
“那你吃點這道鹿髓,吃起來香香滑滑。”
“不吃,我要吃荔枝燉J。”
“胡鬧,大冬天的去哪裡摘荔枝。”
“我不管你去變出來。”
王新荷今日被封為皇后,她身穿紅色鳳袍,帶著鳳冠,她坐在趙元冰身旁,她母儀天下,成了大楚最尊貴的女人,再也不是戰戰兢兢,生怕性命不保的燕王妃。
可她的夫君,竟然一直在關心和他有深仇大恨的太后。
王新荷咬著牙忍耐,忍耐著她奢華的象牙花冠,忍耐著身上那件巧奪天工的百蝶裙,忍耐著她的丈夫對她百般示好。
即便聽到她任性可笑的言語,雖然口中斥責,但嘴角是遮不住的笑。
忍耐的不止是趙元冰的後宮妃嬪,還有所有參與叛變的大臣。
在今天這個日子,群臣在竭力忍耐身為罪臣之女的段容盈竟然可以堂而皇之以皇太后的身份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