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依然是一地的狼藉,圍在大門外的那些百姓全都怔怔地看著前方的匾額和大門。
人群中,不知道誰訥訥地說道:“要不,我們回去吧?先等等。”
“是啊,就算朝廷要給顧……侯爺平反,那也有真憑實據才是。”那中年婦人雙目灼灼地正色說道,對顧燕飛信服得五體投地,“顧二姑娘那可是救苦救難的小神仙,小神仙應該能看得到因果定數。”
不少人都頻頻點頭。
忽然,人群中一個年輕的男子沒好氣地輕哼道:“顧二姑娘是神,可顧策是她爹啊,她當然要幫著她爹,否則,怎麼會有一句俗話叫‘幫親不幫理’呢。”
立刻有人有所動搖,覺得這句話有理,無論顧二姑娘有多厲害,人都是有私心的。
“剛剛顧二姑娘讓我們不要受人挑撥……後生,你不會是在挑撥吧?”那頭髮花白的乾瘦老嫗警覺地看向了剛剛說話的那個年輕男子。
其他人的目光也齊刷刷地望向了那個穿著青色短打的年輕男子,也都警惕了起來。
年輕男子眼神遊移了一下,昂著脖子說道:“什麼挑撥?!我也就是說實話。”
“等等!”那中年婦人大步朝年輕男子逼近,眯眼看著他,指著他的鼻子肯定地說道,“剛剛就是你說顧二姑娘是叛國賊的女兒,還說什麼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這麼一說,其他人也都回憶了一番,好幾人想了起來,紛紛道:“對了,剛剛就是他!”
“剛剛那個臭雞蛋也是他砸的吧。”
“……”
府外的這些聲音越來越激動、高亢,也斷斷續續地傳入了顧府中。
門另一邊的顧燕飛只略略停頓了一下,就接著往前走去,打算返回玉衡苑,把外面的這些人拋諸腦後。
此刻的她,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眸子如春日湖水一般,無波無瀾。
“二妹妹!”
遠遠地,一道著鵝黃色襦裙的少女行色匆匆地迎面而來。
顧雲真小跑著朝顧燕飛這邊跑了過來,面露焦急之色,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顧雲真一把抓住了顧燕飛的右胳膊,走得氣喘吁吁的。
她一聽說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
“我沒事。”顧燕飛給了顧雲真一個安撫的笑容,“人都散了。”
顧雲真上下打量了顧燕飛一番,確定她沒磕著碰著,也沒沾上任何菜葉什麼的,才放心了。
“我去你那兒坐坐。”顧雲真笑道,挽著顧燕飛的胳膊往玉衡苑方向走。
春風迎面而來,夾著春華芬芳馥郁的香氣,輕輕地拂著兩個少女的白皙的面頰。
一路走,一路說著話,言笑晏晏。
“二妹妹,”顧雲真笑道,“我本就打算去玉衡苑找你,想問問你,國慶那日你是不是要隨駕去天和園?”
“會吧。”顧燕飛不太確定地說道。
“啊!”顧雲真收住了步伐,低呼了一聲。
“……”顧燕飛眨了眨眼,一頭霧水。
“那可得趕緊給你準備那天穿的衣裳、戴的首飾。”顧雲真一邊說,一邊抬手給顧燕飛調整了下鬢角的紫玉蘭,少女的面頰如花瓣、似凝脂般嬌嫩,彷彿菡萏般能掐出水來,人比花嬌。
“不用了吧。”顧燕飛搖頭道,“我衣裳挺多的,這一季的春裳才剛做好,挑一身沒穿過的衣裳那天穿就是了。”
“姑娘家哪有嫌衣裳多的!”顧雲真理所當然地訓道,語氣帶著幾分戲謔,伸指在妹妹的眉心輕輕地點了點。
接著,她才正色解釋道:“那些新做的春裳都是讓你在家裡穿的常服,舒適好看就行。你出門赴宴怎麼能穿得那麼樸素淡雅?”
說著,顧雲真還扯了扯顧燕飛那雪青色的衣袖,以實例告訴她什麼是“樸素淡雅”。
顧雲真覺得自家妹妹實在是太不講究了,哪家姑娘不愛漂漂亮亮的首飾,就她,周身除了頭上那支白玉梅花簪,沒戴一點金銀首飾。
顧燕飛垂眸看著那綉著銀色卷草紋的袖口,心想:哪裡樸素啊。
這是分家后做的新衣裳,她壓根沒管,但顧雲真是親力親為,這一身襦裙、中衣、腰帶乃至繡花鞋全都搭配好的,連繡花的圖案都是顧雲真親自選的。
想歸想,顧燕飛沒敢說,說了恐怕會又換來一頓訓。
她笑眯眯地吐舌,賣乖地笑。
“不行。”顧雲真斬釘截鐵道,“聽我的。”
她做了個手勢,她的大丫鬟翡翠就湊過來聽令。
“你去把程記綢緞莊、如意齋、玉顏記的掌柜娘子叫來。”顧雲真吩咐道。
這也就四五天了,現在讓府里的針線房肯定來不及做新衣了,還是找外頭的鋪子直接定製來得快。
在顧雲真看來,既然衣裳要新買,那搭配的首飾自然也要新買。
今天的顧府特別熱鬧,人來人往,隨後造訪顧府的那些掌柜的全都是大包小包來的,又帶了人,又帶了物,這時,外頭圍的人早散了,府外的那些個蔬菜瓜皮臭雞蛋等等也都打掃乾淨了。
闔府上下都有了幾分歡樂的氣氛,一掃上午的晦氣。
一卷卷料子擺滿了玉衡苑的東次間,杭綢、錦緞、松江細布、細葛、綾羅、織錦等等的料子,奼紫嫣紅,看得人眼花繚亂。
那些小丫鬟們比主子們還興奮,全都幫著一起挑起料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