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讓大哥先走。
庾氏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就帶上嬤嬤與丫鬟,匆匆往儀門方向去了。
庾大夫人以及庾朝雲晚她一步到儀門,皆是神色惶惶,尤其庾大夫人臉色難看極了,對著庾氏道:“二妹……”
“先上車。”庾氏心裡著急,催促道。
她話音才剛落,門房的婆子就大驚失色地跑了過來,喘著粗氣喊著:“二姑奶奶,不好了,錦衣衛來了,把宅子四周都圍起來!”婆子嚇壞了,兩腿戰戰。
庾氏扶著丫鬟的手,一隻腳才剛踏上腳蹬,瞬間僵得彷如石雕般。
大門方向很快就傳來了一陣喧囂聲,原本寧靜的庾宅瞬間就變得一片雞飛狗跳。
沉重凌亂的腳步聲紛至沓來,如一記記重鎚敲響在庾氏等人的心口。
一隊身著大紅飛魚服、腰掛綉春刀的錦衣衛大步流星地朝這邊來了,為首之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何烈。
何烈一眼就看到了馬車旁的英國公夫人庾氏與庾大夫人,隨意地對著她們拱了拱手,冷冷道:“在下奉命捉拿庾氏家主庾思,其他人等誰也不許離開此處。”
說話間,幾個錦衣衛就將庾氏、庾大夫人與庾朝雲三人團團地圍住,目露精光,彷彿那嗜血的狼群般。
庾氏給了庾大夫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昂首挺胸地看著何烈,雍容中帶著幾分倨傲,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是英國公夫人,我要回國公府。”
庾朝雲秀美的小臉上露出幾分不安,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只隱約猜到家裡似乎犯了什麼大事。
何烈隨意地撣了撣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英國公夫人,在下也是奉聖命行事!”
“得罪了。”
“把人押去大廳。”
何烈也不廢話,隨手做了一個手勢。
那幾個錦衣衛就縮小了包圍圈,其中一人對著庾氏伸手做請:“英國公夫人請。”
他們根本就沒有掩飾言行中的威嚇之意。
“……”庾氏身形僵直,眼眸陰晴不定。
錦衣衛的強勢超出了她的預料,她一個婦道人家若是被他們衝撞了,吃虧的只會是她自己。
庾大夫人略帶幾分僵硬地出聲道:“二妹,別耽誤何指揮使辦差了。”
庾氏外強中乾地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在錦衣衛的押送下,三個女眷來到了外院的大廳。
大廳的大門由幾個錦衣衛把守著。
廳內,嬤嬤丫鬟們略有幾分忐忑,一會兒看看外頭如狼似虎的錦衣衛,一會兒又看看廳內的主子們。
即便如此,下人們還是井然有序,一如既往地上茶,給主子們的椅子上放好了靠墊,又有人去角落點起了熏香。
庾朝雲心思百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庾氏與庾大夫人的表情,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終究沒敢,只溫婉地恭請兩位長輩坐下,柔聲勸慰道:“大伯母,姑母,不會有事的。”
“……”庾氏抿著唇,忍住胸口翻騰的情緒。
庾大夫人同樣心神不寧,也沒說話。
“指揮使!”
廳外一聲高呼,令庾氏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廳外的庭院中,一個錦衣衛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了何烈的身旁,激動地稟報道:“剛剛找到庾家家主庾思了。”
“這顧二姑娘簡直神了,連庾家家主藏在馬車的夾層裡面逃跑都能算出來。”
“人已經拿下!”
庾大夫人聞言激動地站起身來,臉色煞白。
庾氏的耳朵轟鳴作響,渾身脫力,整個人差點就癱倒在椅子上,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顧燕飛,果然是她!
也就是說,繼續慕容家那次以後,上清又一次輸給顧燕飛!
上一次,上清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一次,上清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他們庾家嗎?!
“……”庾氏攥著帕子的手輕顫不已,臉上添上了一絲絲絕望。
庾朝雲也能注意到庾氏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心一點點地提了上來。
大伯父被錦衣衛拿下,大伯母與姑母又是這副樣子,事情顯然不小……大伯父會不會犯下了足以禍及滿門的大罪?!
庾朝雲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一點,垂眸看著魂不守舍的庾大夫人與庾氏,微咬著飽滿的下唇。
對她來說,家族就是天,而現在,天似乎要塌了。
而她的大伯母與姑母怕是靠不住了。
第215章
庾朝雲的眸底蘊著一抹暗色,面上還是一貫的溫婉恭順,又勸道:“大伯母,姑母莫急,這件事,也不是只有我們庾家摻和其中的。”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庾大夫人與庾氏的反應,就見庾大夫人又踉蹌地坐了回去。
對。庾氏如夢初醒地微微瞪大了眼,告訴自己別慌。
這件事還未到絕境,他們庾家也並非孤立無援。
兩位長輩的反應驗證了庾朝雲心中的些許猜測,她的心又沉了沉。
庾朝雲又咬了咬唇,柔聲再道:“再說了,還有姑父呢。有姑父出面,大伯父一定會沒事的。”
庾氏深吸一口氣,情緒漸漸地又穩定了下來。
是的,自己不能因為顧燕飛亂了方寸。
她是英國公夫人,她還有英國公府。
英國公手握重兵,皇帝不會不給面子的!
庾朝雲端起了下人剛奉上的茶,拭了拭茶溫,體貼地送到了庾氏手中,道:“姑母喝點茶潤潤嗓子。”
“這些錦衣衛在找什麼嗎?”她小心翼翼地打探著,目光透過窗看向了廳外。
七八個錦衣衛們忙忙碌碌,以刀鞘往各處敲打、刺探著,將經過的每一處地方都細細搜查,亭台樓閣、花木假山……
看錦衣衛的這副架勢,似乎想要掘地三尺似的。
這宅子只是他們庾家在京城的暫居之所,住在這裡的主子除了她與大伯父,也就大伯母了,就他們三人而已,那麼錦衣衛還能找什麼?
庾氏也順著庾朝雲的目光看向了廳外,瞳孔微縮,也意識到了,錦衣衛似乎在找什麼。
庾氏和庾大夫人全都沒有說話,偶爾心神不寧地對視一眼。
庾朝雲小心地又問道:“大伯母,姑母,大伯父不會有事吧?”
庾氏掀了掀眼皮,冰冷的目光準確地對上了庾朝雲試探的視線,她當然明白這個侄女的那點小心思,冷笑道:“雲姐兒,你別忘了,你姓庾。”
“庾家要是落難,你可是要一併獲罪的!”
“家裡從小就教你的話,你要時刻記住,覆巢之下無完卵。”
“你還沒出嫁呢!”
庾氏這一字字、一句句像是刀子般朝庾朝雲刺了過去,庾朝雲的臉色霎時間就變得不太好看,嘴唇被她咬得有些發白。
庾朝雲想辯解幾句,可在庾氏洞悉的眼神下,任何的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那麼無力。
廳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出來,一個方臉錦衣衛快步朝庭院里負手而立的何烈跑了過去,嘴裡激動地喊著:
“指揮使,算出來了!”
“顧二姑娘已經算出來了!”
一聽到錦衣衛又提顧燕飛,庾氏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卻只能紋絲不動地坐著,力圖鎮定。
那個來報信的方臉錦衣衛附耳對著何烈說了一句,何烈微微點頭,忽地轉頭朝庾大夫人與庾氏這裡看了一眼,正好與庾氏遙遙對視。
庾氏的頸后滲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浸透了中衣,一個令她戰慄的念頭湧上心頭:莫非……
庾大夫人也與她想到了一個地方去了,顫聲喚道:“二妹!”
姑嫂倆皆是渾身發寒,四肢麻木。
何烈吩咐了方臉錦衣衛幾句后,那方臉錦衣衛就扯著嗓門道:“留四個人在這裡守著,其他人都跟我來!”
原本在庭院里搜查的那些錦衣衛聞聲而來,全都隨何烈朝宅子的西北方走去。
後方廳堂里的庾氏失態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子撞到了旁邊的茶几,可是她渾然不覺。
何烈一行人可不在意庾家人怎麼想,一直來到了位於庾宅西北側小花園的一處假山旁。
方臉錦衣衛對著同僚高喊著:“仔細搜,千萬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顧二姑娘說了,密室就在假山裡。”
錦衣衛們個個都是搜查的專家,立刻分散開來,角角落落地搜查起這座假山。
“找到了!機關找到了!”
“這裡有個暗門。”
片刻后,一道高亢的男音激動地響起。
何烈聞聲而去,被下屬引進了一個幽黑的假山洞,七彎八繞地走到一處逼仄的角落。
領路的錦衣衛指著前方一道五六尺高的暗門道:“指揮使,屬下剛剛敲擊這裡時,發現後面是中空的,就設法將它打開了。”
暗門后黑黢黢的一片,一股陰冷的霉味撲鼻而來。
密室還沒有人進去過,只等著何烈。
那方臉錦衣衛很快就提來了一盞油燈,看了眼何烈的眼色,就提著油燈率先走了進去。
一眾錦衣衛魚貫地走過一條狹窄的石階,拾級而下。
昏黃跳躍的火光中,可見通道兩邊的石壁上結滿一張張蛛網,灰塵滿地。
越往下走,下頭的空氣越是潮濕陰冷,隱約還夾著一股子腥味。
“指揮使,好像有血腥味。”方臉錦衣衛鼻子動了動,加快腳步衝下了石階。
走下二十幾階石階后,他們就來到一間陰暗的密室中,密室的房頂不高,壓抑得彷彿要碰到頭頂似的,四周牆壁斑駁,空氣里的血腥味又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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