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嬌娘人未到,笑先到,還是一貫的活力四射。
她示意丫鬟送上那盒棗泥酥餅,自己沒急著坐下,饒有興緻地打量著四周的陳設。
這間小書房不算大,靠西牆是一排多寶閣與書架,高高的書架幾乎快延伸到屋頂,上面的各種書放得滿滿當當。
往北是一座六扇花梨木雕花鑲瓷板屏風,屏風后是一張美人榻以及一個藤編的貓窩,牆上還掛著一張弓、一把劍。
靠東是兩扇明亮的窗戶,臨窗擺著偌大的書案、棋盤以及幾把圈椅,案頭除了文房四寶,還放了一個臉盆大小的青花瓷大缸,養了三四尾金魚,以幾縷水草以及五六顆鵝卵石點綴其中。
韋嬌娘選了靠魚缸的圈椅坐下,魚缸里的那幾尾紅白紋的金魚立刻就搖曳著魚尾巴朝她遊了過來,盪起一層層的水波。
“燕飛,你這裡可真好!”韋嬌娘笑容可掬地說道。
很顯然,這間小書房的布置與尋常的閨秀迥然不同,沒有什麼琴、箏、琵琶,沒有熏香、珠簾、珊瑚翡翠盆景,也沒有供什麼觀音玉像或三清圖,書案上的書冊、鎮紙等放得隨意,看得出主人不拘小節,讓人覺得自在極了。
卷碧把韋嬌娘剛送來的那盒點心打開,重新裝盤,呈了上來,與此同時,顧燕飛從書案的抽屜里摸出一匣子魚食。
韋嬌娘從匣子里摸了把魚食,興緻勃勃地喂起了魚,魚兒追著魚食蜂擁而至。
韋嬌娘鳳心大悅,樂呵呵地笑出了聲:“燕飛,你家的魚兒真有眼光,一個個都喜歡我呢,不像我家魚兒、狗兒什麼的,看到我就跑!”
“那是!”顧燕飛大言不慚地應了,兩人相視而笑。
少女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回蕩在屋子裡。
一旁的卷碧自然也聽到了這番對話,眼角抽了抽。
卷碧最清楚不過了,晴光喜歡喝“魚湯”,總來魚缸這裡喝水,它不吃活魚,可金魚都怕它啊,因此就愛往人的方向躲。
與其說,金魚喜歡人,不如說它們討厭貓。
韋嬌娘坐不住,餵了會兒魚后,就跑去了書架那邊,想看看顧燕飛這裡到底有些什麼書。
這一看,她驚呆了。
“燕飛,你這裡怎麼有這麼多兵法書?《六韜》、《太白陰經》、《虎鈐經》、《戰國縱橫》……”韋嬌娘念了一連串的兵書名,眼眸越來越亮。
就是他們衛國公府,也沒那麼多兵書,有一部分已經失傳了。
“我大哥給的。”顧燕飛含笑道。
她剛回京城侯府那會兒,顧淵簡直恨不得把他那裡的東西全搬過來給她用,這些書也是其中之一。
這裡的書很雜,有兵書,有四書五經,有算經,有馬經,也有天文星象的書籍等等,五花八門。
顧淵說,這些書大部分都是父親留下的。
顧燕飛也翻過一些書,在其中還看到過父親顧策信手留下的批註,字跡有的輕狂意氣,有的剛強有力,有的沉穩開闊……顯然相隔著一些歲月。
上輩子,顧淵也曾想把這些書送給她,可是她沒敢收……
顧燕飛的思緒一不小心又回到了前世,直到韋嬌娘愉快的聲音把她喚醒:“燕飛,這……不會也是你大哥送的吧?”
韋嬌娘拿著一本寫有《十里亭》三字的戲本子,輕輕地甩了甩。
確實是。顧燕飛誠實地點了點頭。
這本《十里亭》還是某天她跟大哥說她去了天音閣聽戲后,第二天大哥就特意買了好幾本戲本子給她。
“你大哥還挺有眼光的,這出《十里亭》很紅火的。”韋嬌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興緻勃勃地說道,“天音閣新排的戲,最近是場場爆滿。”
“燕飛,我們去看戲吧,我好久沒看戲了。”
韋嬌娘越說眼睛越亮。
她的性格說是風就是雨,這屁股還沒坐熱就起了身,拉著顧燕飛風風火火地出門了。
因為天冷,兩人是坐韋嬌娘的馬車出去的。
一路上,馬車中都是一片歡聲笑語:
“燕飛,前兩天,天音閣對面新開了一家江南的點心鋪子,一會兒我們去買些來,一邊看戲一邊吃。”
“等看了戲,我們在去隔壁街看雜耍吧。那個雜耍班子只有每年過年才有,等元宵后,他們就要走了,下一回就要等來年了!”
“對了對了,天樂酒樓出了新酒和新菜式,我們午膳就去那兒吃吧。”
“……”
韋嬌娘是個性子活潑的,熱熱鬧鬧地說個不停,衣食住行說了個遍,甚至還告訴顧燕飛哪裡的武器鋪子和馬器鋪子最好,儼然一個“京城萬事通”。
說笑間,馬車就到了位於到了位於城南的天音閣。
“韋九姑娘,您好些日子沒來了。”天音閣的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貴府的包間一直給留著呢。”
衛國公喜歡看戲,乾脆在天音閣預留了一間包廂。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再過半盞茶功夫,戲就開鑼嘍。”小二笑呵呵地伸手做請狀。
“快快!快開場了。”韋嬌娘拉著顧燕飛的手愉快地往二樓的雅座走去。
她們點了一桌茶水零嘴,又使喚丫鬟去對面的點心鋪子買了幾匣子點心,把桌面擺得滿滿當當。
顧燕飛拿起旁邊的茶壺給韋嬌娘斟茶,茶水才倒了一半,樓下傳來了一陣高亢激動的喧嘩聲。